《七杀》

第17章 一枚硬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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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将我和关雨菲送到宿舍楼下,我靠着栏杆向他挥手,他才离去,然后又不放心地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这次不要再闹出什么岔子了,还说其他一些符合“暴食”的肥胖学生他已经安排了人暗中跟踪及保护。我整颗心浮浮沉沉,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样真的有用吗?

走进宿舍后,关雨菲正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昏暗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青,嘴唇也似乎是紫色的。一看到我进来,她便问:“下一个真的死于……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矛盾。

奇怪,她在矛盾什么?

我敏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冷梦凡和叶寒,小声对关雨菲说:“这个我明天再告诉你,好吗?”虽然我对她所流露出来的矛盾困惑不已,但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我怕不小心被冷梦凡和叶寒听见,尤其是叶寒,嘴巴快得很,魔鬼牌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了,我估计明天全学校的人都会知道。因怕关雨菲会追问,我赶紧转开了话题,把苏晨阳让我转交的信拿给了关雨菲:“这是苏晨阳让我给你的。”

关雨菲接过信看了看,突然很紧张地问:“他给你信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看、看见?”

她又口吃了,把她心底的过分紧张暴露无遗。我更加觉得奇怪,就算被人看见又有什么关系呢?男朋友给女朋友写情书不是很正常么?我想起那天关雨菲跟苏晨阳在小树林里见面时,关雨菲也是这样,跟做贼似的,她到底在怕什么?我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对她说:“没人看见的,当时停电了,到处都乌漆抹黑的。”

关雨菲仍不放心地连问了几遍,直到我再三向她保证绝对没有人看见,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拆开了信封。

尽管我非常想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但我肯定是不能凑过去看的,于是,我斜靠在床上,用余光偷偷观察关雨菲的表情,但奇怪的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在看一篇课文。

我彻底被她搞懵了,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她虽然表面上对苏晨阳很冷漠,但她的内心其实是很喜欢很喜欢苏晨阳的,她只是在拼命地压制她自己的感情。我记得曾经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日记,里面写道: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会把真相说出去,而且还会伤害他……我曾一直以为关雨菲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她对苏晨阳的冷漠是在保护苏晨阳,可是现在,我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也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了解关雨菲,因为就在此时,宿舍里并无外人,关雨菲为什么对苏晨阳的信如此无动于衷?是关雨菲根本就把我当成一个外人而继续掩饰,还是我之前的判断全是错的?日记里的“他”如果不是苏晨阳,又会是谁呢?

很快,关雨菲就看完信了,起身走到桌子边,将信凑到蜡烛上烧着了,苏晨阳的信写得很长,写了四张信纸。我怀疑关雨菲根本就没看完,因为从她拆开信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我定定地看着关雨菲,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很失望,我所看到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好像不是在烧苏晨阳的信,而是在烧几张废纸。

在我愣神之际,她突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他如果以后还让你拿什么或者传话给我,你不要再帮他了,谢谢。”声音跟她的表情一样冷,还带着几分责备。

我一时无语,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罗天没说错,好心未必就是对的。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古小烟,你下次再多管闲事,就让荷花池的鬼把你抓走!

谁知我刚骂完自己,关雨菲的态度突然来了个180度转变,竟对我甜甜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古小烟。”

态度转变之迅速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也对她笑了笑,笑得很尴尬。

关雨菲躺了下去,脸朝着墙壁,身子弓成一团。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一丝疲倦向我袭来,我才阖上了眼睛。可就在我刚准备入睡之时,关雨菲突然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我蓦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顿时睡意全无。我记得,她以前好像也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我的四肢变得冰凉,冰凉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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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

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今天终于停了,明晃晃的阳光洒进教室里,使得我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半点精神,因为关雨菲昨晚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死亡是一种解脱,让我提心吊胆了一夜,害怕她会出什么事,一直守到天快亮了才睡着,所以,这会儿别提有多困了。

趁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赶紧趴在课桌上,想睡一会儿,无奈叶寒像一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问关雨菲昨天去了哪儿,一会儿又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眼圈黑得像熊猫?我真受不了她,又不好意思对她发脾气,只好耐着性子随便敷衍了她几句,说我昨晚梦见了蛇,吓得一夜没敢合眼。

谁知叶寒竟当了真,絮絮叨叨地说开了,说什么梦见蛇不是好事,出门要小心,还说:“男人梦见蛇,表示会有凶灾,但最后还是会逃过一劫;女人梦见蛇的话,哈哈,那是生儿子的预兆;如果梦见被蛇咬,意味着不怕凶险,将交上好运。弗洛伊德说,蛇代表着性暗示……”

我立即打断她:“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寒,好叶寒,姑奶奶,你就让我睡一会儿吧,哪怕一分钟也成,我困死了。”

叶寒瞪大了眼睛说:“你以为我说的不对吗?我说的是真的呀,以前我也梦见过蛇的,不过我梦到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群蛇,就在咱们宿舍里,那蛇真是太多了,各种各样颜色的都有,有花的、有绿的,甚至还有白色的——那家伙,啧啧,比白纸还要白,吓得我……”

被她这么一啰嗦,别说是一分钟,就连一秒钟我也是没法睡了,不过也睡不成了,因为上课铃很快就响了,我只得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没一会儿,范老头就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教室,本来这一节课是陈老师的听力课,但听说他生病请假了,所以就由范老头代课。

我知道上范老头的课必须要全神贯注,不能开小差,否则被他抓到你没好好听课,那就会有你好看,可是我太困了,眼皮沉重得完全不听使唤,最后连范老头讲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就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前排的关雨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了一句:“到!”

这声音一下子把我吓醒了,我也咣当一下站了起来:“到!”我以为是范老头在点名,因为每次点完关雨菲下一个就是我,所以我听见关雨菲“到”了以后就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说“到”。但随即我就感觉不对了,我发现所有的同学都在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和关雨菲。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笑,紧接着,轰的一声,全场笑开了。

难道不是在点名?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冷梦凡看见关雨菲心不在焉,就在桌子底下掐了关雨菲一下,本来是想好意提醒她的,结果她跟我一样,正神游太虚,被冷梦凡这么一掐,误以为是点名,所以……真是糗大了。

范老头铁青着脸,跳到我和关雨菲跟前,指着我们,唾沫横飞地说:“你,还有你,马上到操场给我跑30圈清醒一下!Go!”

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范老头又箭步奔向讲台,用力一拍讲桌,厉声道:“Stop!谁要是再敢笑,就陪她们一起去跑!”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我看了看烈日下的操场,不满地小声咕哝着:“这么大的太阳……”

话音未落,范老头就大声剪断了我的话:“50圈!不许偷懒,不许撒谎,下课之前回来点名!”然后又指着班长说,“你——去监督!Go!Go!Go!”

这个该死的洁癖狂!无奈,我只得跟关雨菲走出了教室,在班长的监督下,不惧烈日当空奔向了操场,50圈哪,而且还要在下课之前跑完回去点名,想想我都要哭了,关雨菲更是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骂道:“总有一天我会一脚把他踢死,再救活,再一脚踢死!”

我立即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那咱们一起踢吧,我踢,我踢,我踢踢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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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圈肯定是跑不完的,虽然最后班长只让我们跑了20圈,可还是没能赶在下课之前,所以又被范老头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以后,照惯例,我又陪着关雨菲一起散步,奇怪的是,关雨菲今天好像胃口特别好,居然去打了两次饭,这是我认识她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就连叶寒和冷梦凡也诧异得瞪大了眼睛。

关雨菲的脸红红的,白了她们一眼:“干吗啊,多吃一点没什么奇怪的吧?我只是运动过量很饿嘛,都怪冷梦凡,好好的掐我干吗?害我和古小烟跑了20圈操场。”

叶寒接口道:“咦?不是50圈吗?怎么只跑了20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班长假公济私。”顿了顿,她又嘻嘻一笑,“跑20圈正好可以减肥呀。”

冷梦凡打了她一下,嗔怒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然后又皱了皱鼻子,很抱歉地对关雨菲说:“对不起呀,我本来只是想提醒你的……不过当时的样子真的很搞笑,你居然跟古小烟一前一后地站起来说‘到’……”

冷梦凡刚说到“到”这个字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男生腾地起身,底气十足地说了一声:“到!”

全场又是一片哄笑,敢情已经把这事当作一个校园笑话了。我跟关雨菲对看一眼,灰溜溜地跑出了食堂。

从食堂出来后,关雨菲沮丧地说:“完了,咱俩这次丢人丢大了。”

我耸了耸肩:“随他们去吧,爱怎么说怎么说,没准过几天就忘了。嗳,关雨菲,你不是一直嚷着减肥吗,为什么今天又放开肚皮去吃?”

关雨菲笑笑说:“算了,我吃了那么多天的苦瓜一点效果也没有,我现在跟你说实话,那苦瓜可真不是人吃的,所以,我想通了,胖就胖呗,没所谓了。”

我歪着脑袋看她:“真的想通了?”

关雨菲哈哈一笑,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当然是真的,你看我的样子像假的么?不过说真的,谢谢你,古小烟。”

我顿觉心里暖烘烘的,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希望她这次是真的想通了。

远远地,我看见蒲鹏正在行政楼门口修剪盆景,让我奇怪的是,连城居然也在那里,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跟蒲鹏聊着什么,貌似聊得还挺开心的。

我立刻拉着关雨菲走了过去,连城看见了我,老远就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大,待我们走近后,她又忙着向我和蒲鹏做介绍:“蒲大叔,这是我老大哦。”

蒲鹏淡淡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大有不屑之意,不知道是对我本身不屑,还是对连城称我为“老大”不屑,总之,这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连城又说:“老大,你们俩今天上课的时候怎么了?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这个事呢。”

说起这个我就有些难堪,是以不再搭理她,看着蒲鹏问:“这学校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您修剪的吗?”

蒲鹏这次看也不看我,便说:“当然不是,学校里有七八个校工呢。不过,它们都喜欢被我照顾。”

我诧异地问:“它们?”

蒲鹏点点头,平静地说:“你别看这些只是一盆盆的植物,其实它们都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样,有它们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语言,也需要别人的呵护和疼爱,如果你能用心去感受它们,它们自然也会感受得到你,从而达到一种心灵上的交流……”

连城夸张地叫道:“不是吧,蒲大叔?它们会跟您说话?那您让它们跟我说说话呀。”

蒲鹏笑了笑,继续说:“但它们比人善良多了,没有竞争,没有尔虞我诈,更不会有邪恶。”

我忍不住问:“那您是不是觉得相比之下,人要可恶得多?就像那些死于‘七宗罪’的人,你认为他们是死有余辜吗?”

蒲鹏哈哈一笑:“你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什么是‘七宗罪’?我最不喜欢给某些事物加上特定的称谓,因为每个人都有罪,从亚当夏娃偷吃伊甸园的禁果开始,罪就已经存在了。他们的死是不是死有余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句话。”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蒲大叔好像对《圣经》很有研究,想必是一个基督教徒吧?”

蒲鹏立即反问道:“你难道连亚当和夏娃的故事都不知道?”语气中明显有着一丝鄙夷。

我一时语塞,窘得说不出话,我本来还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可是这个该死的校工太他娘的狡猾了。

关雨菲看出我脸上的窘迫,忙拉着我走开了,小声说:“干吗呢,跟一个破校工较什么劲呀?”

连城在身后叫道:“等等我,老大,你们要去哪儿?”

我站住等连城的时候,蒲鹏却又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要钻牛角尖,看来,那道五减三的数学题,你到现在还不会做。”

连城抓了抓脑袋,困惑地问:“什么五减三?不是等于二吗?”

我愣了愣,想起蒲鹏曾经对我说:“我是想告诉你,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一味地钻牛角尖,那你只会走进死胡同,没有出口,也没有退路。就像五减三一样,人的正常反应它就是等于二,谁也不会细想它会等于八,甚至会等于六。有些东西其实是很简单的,就看你怎么去发觉。”

他到底在暗示什么呢?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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