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盛帝看来,这不过是病中消遣,逗个趣儿,他是绝没想过会跟他有关的。
汪直献上的时候,也不过是讨个好儿,也没想过会引发什么事情。
但是当时汪忠言猝不及防,受了惊吓,脸色发白……元盛帝没注意,他,却恰好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汪直本来就擅长察颜观色,顿时就留上了心。
他本来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从来不觉得什么事情不能查,立刻就想试探一下。
结果这一留心,就发现汪忠言脸上抹的香粉,厚厚一层,香粉下头,似乎冒着胡茬?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立刻查了查记录。
汪忠言是天阉,这一种,按理说,进宫的时候还要再割一刀,避免“枯枝发芽”,但是汪忠言没有,而且宫中也有年检,有割不净者,一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名为“刷茬”,但汪忠言爬的快,这种年检,有点身份的太监全都不用参与。
所以,难道?
如今汪直炙手可热,宫里也有了不少人手,一查之下,就发现,汪忠言暗地里十分照顾昭仪陈氏。
所以,陈氏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汪忠言的。
汪忠言有唐时锦给的药,在宫中也是有不少耳目的,所以汪直一查,他就知道了。
汪忠言惊惶不已,也顾不得暴露了巨大的秘密,更加盘算不了将来,只难先顾眼下……便急急联络了沈一意。
沈一意当时没给明确的回答,隔了两天,才暗中来见他,说汪忠言这蛇儿,不知道是何方法养出,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手脚,只能找神医谷配了两种药,一种可以避蛇,一种可以引蛇,到时候可涂在鞋上,与元盛帝站的近一些,应该可以混淆。
汪忠言只能信他。
两日之后,陈氏临产。
汪直挑唆了几个宫人,不住的恭喜皇上“老来得子”,果然,三恭两喜的,元盛帝就起了疑,觉得年纪这么大的确很难让人受孕了,就派人取了血嗣蛇来,要当场验看。
汪忠言脸上端的住,心里恨急了汪直。
而他越愤恨,汪直越觉得十拿九稳,他就越高兴。
同样是太监,凭啥你还能享男女之欢,与宫妃私通?甚至还想鱼目混珠,混淆皇室血统??
他笑的愉快极了。
不止一人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暗暗屏声息气。
很快,刚出生的婴儿被抱了出来,然后现场取了一滴血,挑了一对蛇儿出来吃了。
汪忠言死死的盯着那蛇儿,心跳都快停了。
汪直忽然道:“汪总管,是天太热么?怎么你一头的汗?”
大家都往他脸上看去,连元盛帝也不由得偏头,看了看。
汪忠言急收敛了神色,抬袖抹了抹:“还好。”
汪直呵笑道:“汪总管若有事,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汪忠言多年宫中历练,这种场合又怎会露了马脚,他看了看元盛帝,叹道:“皇上喜得贵子,昨日开心的多用了半碗饭,奴才也替皇上开心……可汪大人忽然要验血缘,奴才想是不是汪大人查到了什么……奴才有些担心。”
这话一出,元盛帝顿时感动不已,拍了拍他手臂。
汪直冷笑了一声。
也就在众人说话之际,那蛇儿,已经舐净了血滴,蜿蜒向外游了过来,直向着元盛帝游了过去。
汪忠言站在元盛帝身后,盯着那蛇,那蛇游到元盛帝靴边,便停了下来,左右摇着头。
元盛帝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汪忠言急凑趣笑道:“这蛇儿倒也有趣,让它辩个亲,它还赖着不走了,难道还想沾了龙气化龙不成?”
这句话是为叫皇帝下台,毕竟忽然验个亲缘,实在有点儿没事找事。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汪直忽然上前,笑将元盛帝拉到了龙椅上坐下:“皇上先坐。”
汪忠言的笑容猛的一僵。
他一横心,反倒上前一步,做势要弯腰细看,那蛇儿闻到了药物,迅速向后退去。
汪直眼神一凝。
他一指他:“皇上!汪总管的靴子上涂了什么东西?”
汪忠言心头一跳,急道:“汪直,你胡说什么……”
但汪直会功夫,他直接上前一步,一撩他的袍子:“皇上!他靴子上涂了药物!不瞒皇上……奴才查到这汪忠言,与昭仪陈氏过从甚密,且汪忠言净身未净,这孩子,很可能是他的!”
真是疯子!他真的是个疯子!
汪忠言又惊又怕又气,全身发抖,怒道:“这简直,这简直……皇上!这简直胡言乱语!奴才是个阉人哪!!”
汪直逼上一步:“那你为何要在靴子上涂药?”
汪忠言直接认下:“皇上,奴才是涂了药,奴才自小怕蛇,可是侍奉皇上,又不敢退后,故此才在靴上涂药……皇上哎,您可还记得几十年前,在东宫时,奴才被蛇儿咬了,皇上您还赐过药,自那之后,奴才便怕蛇怕的不行……”
元盛帝想了想,模糊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就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他向汪直道:“朕知你忠心为朕,只是,也不必草木皆兵。”
汪直道:“奴才请求为汪总管验身。”他指着汪忠言:“皇上难道不曾发现,汪忠言长了胡子!”
汪忠言每日都涂唐时锦配的漂胡水,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冷冷的道:“汪大人敢是眼瘸了吗?”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但争执之下,元盛帝仍是叫了太医来验看。
汪忠言服药已过三日,早已经没有半点痕迹……太医也回禀绝无可能让女子受孕,但最后在汪直的坚持之下,仍旧又挨了一刀,彻底净了身。
汪忠言一把年纪了,疼的足足嚎叫了四五天,直将汪直恨之入骨。
可是对汪直来说,就算没扣成锅,没弄死他,能让他挨上一刀,他也很爽。
汪忠言人还躺在床上,就给汪直告了一状。
他借了宫人之口,告诉元盛帝,八皇子如今私下里叫汪直“亚父”。
但,元盛帝没有发作。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称汪直为“吾弟”的,对他来说,儿子的地位,未必能及的上汪直,所以他并不觉得八皇子这么叫一个太监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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