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因为多嘴而被明哥扁的像个猪头。他们这群跟着王小明混的人都知道,如果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话,那明哥的莲姐也是一样冒犯不得的,不但冒犯不得,也不能让她知道明哥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不然,下场一般都比较惨,明哥揍起这样的人来,比揍外人还狠,不跑才是笨蛋。
“死黄毛,下次别让我再碰上你……”口里嘟囔着,她站在街上,有些犹豫现在是去找小明问个明白,还是直接去换下方榕吃饭。
她有些茫然。
昨天胡思乱想了一夜,三年来和方榕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清澈的溪水,一一流淌过她的心间,也许是想的太多了的缘故,到了最后,在倍感伤感的同时,一次次被遗忘了的困惑和疑问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串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这问号中的方榕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最后完全隐匿在一层叫她心痛的迷雾里,让她完全沮丧在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里不能自拔。
那一刻,她竟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始终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已经闯入自己心扉的男人。
“为什么三年多来,一直不曾听你说过自己的过去,回过自己的家?为什么每个月你都会神秘的消失几天?为什么你的脸上,你的声音里会出现那般冰冷的寒意和沧桑?为什么这三年多来从没见你穿过短袖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背后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一连串的迷茫把她的心搅得很乱,直至梦游般的身体再次撞到人身上。
“小姐,你没事吧?”这次传入耳畔的是个好听的女音,明显的外地口音里却带着一点微觉熟悉的东西。
“对不起,大姐,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回过神来的她抬头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书店的跟前,在老王礼品店的门口和两位衣着入时的陌生女子撞在了一起,还把人家刚买的小东西撞了一地。
“呀,真是的,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地下那么脏,不用拣了,我们不要了。”两个被撞的女人中,那个看上去年轻点的女人皱眉道。
“那我赔给你吧,你稍等。”红着脸边连声道着歉,边弯腰捡掉在地上东西的她停了手,红着的脸也很快恢复原样,握着手里已经被擦干净了的小东西,站起身淡淡地道。
“这不好好的吗?稍微粘点土而已。小姐不用麻烦你了。”还是那个听上去很悦耳的女声在小蒋耳边响起,随即她看到这声音的主人轻轻捡起地上其余的东西。
“还好没摔坏。实在对不起啊,大姐,刚才实在是没注意。”她笑了笑,把捏在手里的玉饰给面前也刚刚站直身子的这个女人递了过去,不过没理会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点的女人。
“谢谢!”在接过东西时,这个看上去尽管不如身边的同伴年轻漂亮,但秀丽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温婉的神韵的女人很客气地道。
这一次,小蒋飞快的抓住了这口音中她感觉熟悉的那一抹东西,并且明白了为什么熟悉。于是,本该完结了的一次偶遇让她继续了下去。
“大姐,能问一下你是哪里人吗?”在稍微的迟疑了一下后,她前追了一步,小声问道。
“哦?小姐你问这干什么?”闻声之后,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两个女人都停住了脚步。不过说话的却是那个年轻点的女人,而且语气里有些很淡薄的警惕味道。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问你,我是问这位大姐。”小蒋刻意加重了语气道。
不知怎地,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和这女人打交道,尽管她看上去要比她身边的同伴年轻、漂亮。
“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你有事吗?小姐?”在说出一个很有名的都市名称后,那个越看越让人觉得有味道的女人问道。
“大姐是这样,我发现你说话的口音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想问问,因为我想知道一个朋友是从哪来的。”小蒋发现自己说到这里时,脸微微有些发烫。
“哦?有这样的事?是不是这种口音?”有些好奇的问着,那女人特意加重了口音让小蒋感觉。
“对!对!对!大姐就是这种口音没错。大姐你能说说这是哪里的口音吗?”小蒋惊喜之下,有些忘形的上前拉住面前这女人的胳膊问道。
“枫姐,这是你的家乡话吗?怎么听起来觉得怪怪的?”还没等那女人回话,她身边的年轻女人先笑着开口了。
“是啊,小地方的口音,当然听起来怪怪的,土嘛。”给身边的同伴解释着,微笑着的她目光还是停留在有些焦急又有些不安的小蒋身上:“这是我们家乡青阳城的当地口音,小姐你怎么会听过?这里离那边很远的呀。”
“因为我老板的口音中就带这个味道,看来大姐你和他还是同乡。”得到答案后的小蒋有些兴奋的说着,却没发现前一刻还纠缠在心里的些微茫然和郁闷早已经不知所踪。
“哦?那我倒很想见见这个同乡呢,他在哪里?”这个被同伴叫做枫姐的女人有些好奇了。
“枫姐,不必了吧?眼下这个社会,走到哪里都可能碰到同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再说英奇他们还在那边等呢,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她的同伴再次催道。
“小倩你不知道,我们那地方小,大家彼此都很熟,再说出来发展的人本就不多,说不定我还真认识。”枫姐耐心的解释道。
“那就巧了,我老板就在这里,马上就能见到,大姐要是想见的话我马上就带你去,他就在这里呢。”听到这里,小蒋也不由的觉得好奇起来。
跟着方榕的这三年里,她从没见方榕离开过这里,就算是过节的时候,也没见他像其他来做生意的外地人一样回过家,就连电话都没见他给家里或者朋友打过一个。这实在叫她很是好奇。而且在这些年里,每逢她一次次有意无意的问起,不是被方榕含糊其词的支吾过去,就是被他找各种藉口遁去,总之每次都是不得要领。
尽管后来她也曾注意过方榕在书店开业证明上登记的一些资料,也在那里看到方榕的来处是邻省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城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不是真的。那种感觉很难言传,但她就是那么感觉的。
以前她并不太明白这些,但眼下,在有了印证之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了,因为当初方榕说起那座城市的时候,眼神中的神色和提起聊城并无二致,缺少了面前这叫枫姐的眼中,提起家乡时的那种怀念的神情。
现在她知道了,那就是很多书里写过的,那种淡淡的,离家的人们大多很难摆脱的乡愁。
就像一尊泥像般呆坐在书店内,方榕木然的脸上一片惨白。门口的一句句对白就像乱箭一样不停的钻入他耳中,一下一下的刺痛着他以为早已经麻木到若死的心灵。
直到这一刻,在纷乱如麻的内心竟也开始向被他咒骂了近十年的老天开始祈祷的时候,方榕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的软弱。
全身在微微的发颤,五脏六腑也好像在抽搐、痉挛,鼓起全身的力气,勉强控制着面部僵硬若死的肌肉,在门口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就在小蒋微微有些兴奋的声音刚刚响起的同时,方榕缓缓的,就像一个老人一样缓缓的,吃力的站起身,涩涩的笑道:“很久不见,小枫你一向可好?”话音还未落地,就被几声清脆的碎裂声带着远去。
瞬间死寂的书店内,只留下迟缓凄冷的女音:“方榕?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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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今天来的这个苍狼到底是哪路神佛?竟然连你都要和我们一起来这里等他?”聊城闹哄哄的火车站上,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王小明弹飞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头,侧着脸问道。
“一个值得我这般迎接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漠然的望着铁轨尽头的赵三头都没侧一下地道。
“又是一个你认为值得的人,三哥,值得你看重的外人真的会有这么多吗?”嘴里小声的嘟囔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王小明些微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这江湖有多大,人有多利害,你根本不明白,说了也白说。你只管向福清他们一样,耐心学着就是,别以为能跟着我,你就有多了不起,你还嫩的很。”好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是在正式警告他,赵三依旧头都没转动一下的冷冷道。
他知道,身边这半大的小子到现在还在为昨夜自己很严厉的口吻而不服气。如果不趁机教训他,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明白混江湖的第一条规矩:“小心!”
昨夜他离开方榕的房间,被风一吹,这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这小小的聊城,居然还有能光凭杀意,就让他冷汗直流的可怕人物,更可怕的居然是自己在人家存在了三年多之后,才在这偶然的机会里发现。
这叫他再次冒了一身冷汗。
所以他一回到自己的地方,一见到正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回来的王小明,连衬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叫小明去把他手下的几个跟班都找了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铁青着脸把负责在街面上打听消息的人臭骂了一通,然后瞪着眼睛,要他们每个人都保证以后绝不到大街上,特别是王记礼品店左右的街面那里惹事。
随即再把莫名其妙的那些手下轰走以后,他盯着隐隐有些慌张的王小明,逼着他把这些年来和方榕打交道的一点一滴都回忆了出来,最后在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严厉的警告他以后要对方榕保持和对自己一样的尊敬。因为他从小明的诉说里,发现面前这命大的小子似乎对方榕缺乏真正的认识和足够的敬意。要知道,混混们出事的原因,往往就来自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起因甚至就是一个含意不明的眼神。
想到这里,在远远听到火车汽笛声响起的同时,他忽然一转头,盯着惊了一下的王小明,一字一顿地道:“在外面混,第一要记住的就是要小心,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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