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昏暗的天光，阵阵呼啸而过的狂风在耳边肆虐，楚洛儿站在高悬于天空的浮台上，抬起头，看着那凭空飘浮的巨剑。

放眼望去，剑柄耸入云端，漫长的锁链束于剑身之上，盘旋而下，连接着周围的浮台。

而浮台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啪！

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抽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楚洛儿猛然回过神来，只见到那浑身燃烧着漆黑火焰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面色冰冷，掌心握着细长的黑鞭。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选她，还是选我！”

黑焰慕北瞳孔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眉心处漆黑如墨的炽凰印记闪耀，语气森冷。

“你若选她，就算我拼着灵魂受损，也势必要连你一起！将她彻底抹杀掉！”

“选吧！”

楚洛儿没有说话，身上的纱裙微微亮起，洁白的辉光在掌心汇聚。

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见状，黑焰慕北死死咬住牙关，神情都有些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你先遇到的是她，所以就认定了她吗？！”

“明明我比她更强！更能对付赤月！”

“哈哈哈哈！！”她突然仰天狂笑。

“既然如此，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吧！”

“楚洛儿！”

漆黑的火焰陡然散去，化作漫天星火，看不见的虚影猛然袭来，楚洛儿瞳孔一缩，抬手凝聚出一层屏障，陡然袭来的鞭刃抽打在屏障上只一下，便砸出无数裂纹。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天地！你拿什么赢我？！”

黑焰慕北怒吼，一鞭连着一鞭，楚洛儿连连后退，几乎难以抵挡。

“看枪！”

啪！

一鞭猛然将楚洛儿抽飞了出去，长鞭陡然盘踞在一起，化作一柄锋锐的长枪，黑焰慕北猛然低喝，枪头砸在楚洛儿的肩膀上。

“唔！”

剧痛袭来，楚洛儿脸色发白，闷哼一声，顿时半跪在地上。

“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吗？！”黑焰慕北狞笑着靠近。

楚洛儿紧盯着她，深深喘息着。

澄明之境对黑焰慕北毫无用处，那诡异庞大的能量根本就不是她可以净化的，圣裁之境也根本无济于事，凝聚的攻击甚至跟不上她的移动速度。

这就是慕北，全盛时期的小北姐姐吗……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楚洛儿想要超限解放，破晓之境或许是她唯一取胜的机会，但想要爆发出足以击败黑焰慕北的能量，她根本支撑不住那么漫长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脑海内陡然响起了慕北的声音。

“洛儿，别害怕，我会尽可能帮你减弱她的攻击。”

“她并非没有破绽，即使拥有极其庞大的能量，但她却并不能很好的掌握和使用，只是本能地凭借欲念的权柄和记忆中的武技来攻击。”

慕北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这里是她利用庞大的灵魂力架设的意识空间，在这里，她就是绝对意义上的神明。”

“但是，神明，未必是不可战胜的。”

楚洛儿脑海中轰然一震，她几乎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在那幻境之中，祖师曾经对于神蕴的描述。

魂蕴，乃剑术之极也，万物皆可为剑，无物不可为剑。

而神蕴……

以己之神，凌驾于天地之神，此乃阴阳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

但那种境界，真的是现在的她可以做到的吗？

“到了这种时候，你们居然还在嘀嘀咕咕的，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吗？！”

黑焰

慕北彻底愤怒了起来，她手中的长枪化作利剑，猛然并指点出，周围突然凭空涌现出无数利剑，如浪涛潮涌般向着楚洛儿刺去。

一时间，浮台之上，几乎无躲闪之处，楚洛儿脸色急变，她不断后退，险而又险地规避着一剑又一剑的攻击，而在她的身前，每当有剑将要攻击到她的时候，在那剑尖处，总会浮现出一抹赤红色的太极图案，帮她挡住那庞大的劲道。

慕北已经是竭尽了最后的力量在帮她，楚洛儿死死咬紧牙关，她猛然跳出浮台，脚尖落在那漫长的锁链上，拼命朝着最高处的巨剑顶端而去。

“跑？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黑焰慕北紧追不舍，她唤出帝姬剑，踏在上面，御空而行。

无穷无尽的剑刃像雨点般砸下，楚洛儿紧守心神，便打便走。

两人一路厮杀，直到踏上那巨大的剑柄顶端，这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方，黑焰慕北十八般武器轮番施展，出神入化的攻击几乎令楚洛儿遍体鳞伤。

看着浑身浴血，站在边缘角落里拼命喘息的少女，黑焰慕北双手握住帝姬剑柄，如重锤般高高举起，狞笑着向她砸去。

轰！！

整座剑柄悬台疯狂震动，楚洛儿怒吼一声，头顶上浮现出巨大的光轮，背生六道光翼，纵身腾空而起，抬手凝聚两道光刃劈去。

神蕴……神蕴……

凭借着超限解放破晓之境与天地的短暂联系，楚洛儿放空心神，努力地试图感应周围的变化。

然而虚无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应不到。

这里是黑焰慕北所创造的囚笼，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所掌握。

“你还想做什么？！”

黑焰慕北面目狰狞地扑到她的面前，一剑斩来，被楚洛儿竭力凝聚的屏障挡住。

“你们这两个混蛋！”

“白痴！”

“就不能老老实实听我的吗？！”

那一剑的巨力将楚洛儿的身形不断压低，她径直朝着下方的深渊坠落，楚洛儿嘴角溢出血丝，瞳孔内却凝聚着惊人的神光。

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这一次，她必须倾尽所有。

赌上她的一切。

“小幺儿……”

不知为什么，恍惚间，楚洛儿却看到了一张妩媚的如花美眷，正冲着她微微露出笑容。

“你是我们当中，最具有天赋的人。”如霜似雪的冷傲女子认真地凝望着她。

“你是我们七人当中，最有可能，触碰到化虚剑气神蕴境界的人。”

“未初，对不起，是师姐没用，没有照顾好你们……才让你们落得如此结局。”

向来用肩膀撑起一切的大师姐面容哀伤，在那个大火燃烧的夜晚低声痛哭。

“洛儿……希望，便交给你了。”

白光笼罩着少女的面庞，那向来淡然的赤玉双眸，充斥着不舍和落寞。

内心深处，一股难以压抑的情绪破茧而出，楚洛儿眼底燃起了炽烈的白光，她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低吼，拍出手掌，猛然将身前的黑焰慕北掀开。

“这一次，我不会输！”

强烈到极致的光芒狂涌而出，楚洛儿振翅而起，她不再坠落，猛然朝着被弹开的少女发起进攻。

“破晓·神形！”

她的血液在沸腾，雪白的纱裙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明。

无尽的光亮在她手中化作一柄笔直的剑刃，一柄宁折不弯的剑刃。

那一剑挥出，挟着滔天的气势。

黑焰慕北怒吼地挥舞着帝姬巨剑，轰然砸下，与之相撞。

剧烈的爆鸣声响彻天际。

弥漫的烟尘中，黑焰慕北被掀飞出去数百米，她面色惊愕，神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我怎么可能输给这家伙？！”

“没有什么不可能。”楚洛儿负剑屹立虚空之上，背展六翼，她的眉心与双眸闪烁着璀璨的纯白光芒，如同仙人临凡。

“多少年来，小北姐姐一直背负着沉重的信念和使命前进，即便遭受过何种痛苦的磨难与挫折，她始终都未曾放弃。”

“她，根本就不是你可以取代的。”

“我不信！！！”黑焰慕北疯狂地咆哮。

整个天地因为她的意志而发生了剧烈的震荡，那暗沉的苍天之上，陡然浮现出一抹漆黑来，遮住了那唯一的光明。

那浑身沐浴着黑色火焰的身影冲天而起，屹立在那黑暗下方，陡然睁开深邃而妖异的双眸，瞳孔中尽是疯狂。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黑焰慕北并指竖于眉眼之间，她死死凝望着下方的纯白身影，面色狰狞地怒吼着，那漆黑的炽凰印记发出尖锐的鸣叫，陡然浮起，腾空飞出。

“炽炎！”

“剑神！”

无尽的威压轰然砸下，仿佛挟裹着整个天地的力量，所有的光线在瞬间尽皆黯然失色。

那漆黑的巨剑，如同凤凰展翅，从天而降，席卷万里苍天，无处躲避，无法抗衡。

在这样一剑下，楚洛儿那渺小的身躯，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但她没有慌乱，就连神情也未曾变化。

披肩的黑发在风中狂舞，洁白的纱裙犹如黑暗中破晓的那一束光芒。

“洛儿……”慕北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响起。

“化虚剑气，它代表了我那个时代，人们对抗赤月的决心。”

“那一式神蕴，便是人类向神明降下的审判。”

“挥剑者，皆是报以必死之心，代表人类，向着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发起挑战，试图令神明坠落。”

“以己之心，凌驾于神之心。”

那凤凰巨剑坠落的这一刻，楚洛儿悄然合上双眸，她并指立于胸前，另一手合拢双指流转四周，心随神动，神随指动。

“神者。”慕北喃喃。

“变化之极也。”楚洛儿轻声念道。

“妙万物而为言。”慕北的声音微微低沉。

“不可以形诘者也。”楚洛儿的声音愈发洪亮。

“化虚剑气！”

两道声音陡然交叠在一起，楚洛儿蓦然间睁开双眼，眉心上竟是亮起了洁白的炽凰印记，赤红如玉的双眸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神蕴！”

她陡然并指刺出，纯白的光芒在漆黑的天地间骤然盛放，一只闪烁着洁白光芒的凤凰翱翔而起，扶摇而上，昂起头，嘶声长鸣，向着那高天之上，漆黑的身影陡然冲去。

一黑一白两只凤凰陡然碰撞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听不见，也看不见，仿佛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彻底被碾作尘埃。

寂静，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