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圣女与往事(三)
大凛国强兵盛,民康物阜,云京属大凛国都,更乃州府中佼佼者。
出了宫门,放眼望,大小街陌纵横交错。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往来如织。走街摊贩声不绝,宝马香车盈满街。
走在大雨初霁的濡湿青砖路上,还有吟诗作乐和袅袅琴声隐隐绕入耳。
三个提剑的俊朗少年神色惬意,并肩而行,步伐悠然轻缓,招惹了一路目光後,最终停在闹市间那座雕栏画栋彩锦曼飞的小楼前。
楚熠抱着手臂,擡头,微眯起眼,端量那高高悬挂起的牌匾。日光泼洒在“如梦招”三个金灿灿大字上,竟映出了别样的异彩。
载欢载笑充耳,朱颜红袖添香,光是驻足这麽须臾,楼内艳艳景致便已令人心神微恍。楚熠不紧不慢收回视线,眉眼间染开笑,饶有兴致地看向旁侧少年。
“大师兄,你可想好了?真要进去?一入花楼深似海,从此你可就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无瑕的大师兄了。”
叶离沐淡然瞥他一眼。
“别胡言乱语。”
楚熠轻笑不止。
目光在二人间转了转,纪辰心急劝道:“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大师兄,若被师父知晓,定是要受罚的。”
劝诫一路,此刻他的嗓音已有些沙哑,却不敢打住。
换成平日,若是二师兄胡闹,大师兄一句话便可叫停。可今日也不知怎地,竟是大师兄像着了魔一样胡来,又有二师兄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这人微言轻的小师弟,说话哪里会轻易管用。
纪辰只好学和尚念经,多多唠叨,哪怕有一句被听进,自家两位师兄能及时回头,那也是好的。
可终究他还是奢望了,叶离沐转过脸,盯他半晌,遂不带一丝犹豫地开口,“你在外面等着。”
话落,提起衣摆顾自踩上石阶,然後大步迈进了小楼里。
满脸愕然的纪辰被人拍了拍肩。
“你当真不进去?”
少年敛起神色,抱着剑背过身去,“不进,大师兄说我可以在外头等着。”
“那好吧。”楚熠无奈耸肩,边往里走,嘴里边忧叹,“就是不知若大师兄犯浑了,我一个人还拉不拉得住。”
纪辰肩膀一抖,垂下头。
若大师兄今日真做了那等浑事,怕就不止是要罚抄门规关禁闭吧……
想及此,他急得原地打了几转,终于还是握紧孤天,转身跟了上去。
“二师兄你等等我!”
楚丶纪二人追逐步子先後入如梦招时,叶离沐已冷着脸在楼内杵了片刻,难得瞧见这样绝顶俊美的少年,楼内那些个闲着的姑娘一时都凑上来,没闲着的也不忘寻空偷摸瞟上两眼。
奈何这少年也是古怪,脚底像抹了油,任谁扑上去都躲得飞快,一番工夫下来,平日里游刃有馀的一衆姑娘愣是连人的袖角都没摸着。
好好的一串诱人葡萄挂在眼前,偏偏就是摘不到,有人不免因此心情郁沉,摇着小扇取笑起来。
“公子,你是属鱼的吗?溜得这麽快。”
衆人闻言轰笑,愈说愈肆意,“属鱼好呀,我们这儿的姑娘可都是水做的,这岂不来对了?正适合行那鱼水之欢。”
莺莺笑语夹着浑话直往耳里灌,叶离沐眉头一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他望向了立在不远处快笑岔气的楚熠。
後者忙止住笑,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到自家师兄和一衆姑娘间,笑吟吟自腰包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来,端在掌心。
“好酒好菜,上好的房间。”
“好说好说!”本还隔远了靠在一旁任姑娘们笑闹的老鸨,闻着声儿扒开人堆,一把接走金锭。
“三位公子请上二楼吧。”
驱散姑娘,老鸨堆着笑亲自领三人往二楼去。纪辰随在後,戳了下楚熠的手肘,一脸看破,“二师兄你还说没来过,这样熟练。”
“这可冤枉我了,我八岁便上了山,期间也就偶尔哪个戊日回来一趟,哪有闲空来这?都是话本里学来的。”
纪辰却仍是一脸不信,楚熠只好摊摊手,随他怎麽想。
房间在最里侧,还算清静,老鸨招来人去准备上好的酒菜,跟着又走进笑询问:“三位公子看着面生,都是头一回来吧?可有中意的姑娘?”
楚丶纪二人不作声,齐刷刷看向一旁。
叶离沐淡定入座,将清凝搁到桌上,想了想开口:“眼下有空的,都请来。”
屋里人俱是一惊。
老鸨面色变了变,扯着笑将面前看似清冷实则颇狂浪的少年打量几眼,就差没将“人不可貌相”给叹出声了。
“诶好,那公子稍等。”
应了话,便扭起腰甩着帕子往外走,一路小声嘀咕着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这话飘进楚熠耳里,他终于没憋住,抱着肚子噗嗤笑出声来。纪辰没看懂他在笑什麽,正惊于大师兄的胡话,就要制止,却被楚熠一把给扯回。
“急什麽?好好看着。”
不消半盏茶工夫,十几个姑娘便鱼贯而入,簪金戴银,穿红着绿,好不迷糊人眼。
姑娘们才入内便要贴上来,结果被三个少年举着剑鞘给挡了回去,随後个挨个地被安置坐下,隔了近一丈远,排成两排。
衆人不解,“公子这是想取什麽乐子?”
“不为取乐。”叶离沐两手搭在膝上,坐得认真端正,“是我有一事想请教诸位。”
“请教?”橙衣姑娘想了想,笑吟吟摇起罗扇,美目流盼,“请教这回事,不是得去榻上吗?”
屋内又是一阵轰笑。
叶丶纪:“……”
乍然听见这样的放浪浑话,纵然是举止有些轻浮的楚熠,一时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都跟着沉默了几息。
姑娘们倒也没一直胡闹下去,笑过後,见少年眉头紧蹙的认真模样,便相视了眼。
“公子想问什麽就直说吧,我们若是知道,也不会藏着掖着。”
“多谢。”叶离沐感激颔首。
刚要张口,他便觉察到两道直勾勾的视线,顿了顿,望过去,抿唇斟酌片晌,“你们一定要待在这?”
那二人竟是毫不迟疑点头,半点也没要挪动的意思。
默然良久,叶离沐只好当作看不见,开门见山道:“若……两人才度了春宵,女子却突然对男子极冷淡,甚至……不愿再见他,你们可知是何缘由?”
话音落,屋内沉寂下来。
跟着有细碎笑声淌开,叶离沐面色一讪,扶额别过了脸。
忽而他被人戳了下手臂,一转脸,正好对上楚熠那两只盛满了好奇的桃花眼。
“大师兄,原来你和小魔尊已经……”
“坐回去。”
“好嘞。”楚熠兴致盎然退回了原位子,朝眼巴巴傻望着的纪辰挤了挤眉。
【怎麽样,没白来吧?】
【二师兄明智!】
“公子,不知这女子可心属你?”见少年面上失意难掩,紫衣姑娘下意识问。
叶离沐眼角颤了颤。
果不出所料,这事说出来,纵然不多提,旁人也能听出是谁。好在他无心遮掩,垂下眼帘,黯然攥紧了拳,摇摇头。
人之七情,分别为喜怒忧俱爱憎欲,他见过白秋的喜怒,也知她会为万魔宫而忧,会因疼痛和苦涩而惧,至于欲,她渴求力量有贪欲,那日神识内一番云雨,她亦会动情.欲,叶离沐很确信白秋并不缺少此。
如此算下来,那七情锁的两粒银铃,封印的便该是爱和憎了。叶离沐并不清楚她爱的是谁,又是为何而憎,但显然,这都与他无关。
“那就难办了。”
一道清脆嗓音打破沉默。
叶离沐擡眸,茫然望向开口的绿衣姑娘。
“若是两人间有情,或许能因诸多缘由不得不分开,但好在这其中一些阻碍还是可以被克服解决的。可无情爱的分别,兴许缘由就只有一个了。”
叶离沐怔了怔。
“一个?”
“公子愚钝了,那一个,自然就是因为不爱对方呀。”
有人立即跟着点头,“说的是,即便才有过肌肤之亲,若没有爱,自然还是能说分别就轻易分别的。”
“其实也不尽然。”紫衣姑娘看了看少年,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又怎会共度春宵?”
衆人其实也纳闷此事,疑惑望去。
叶离沐双唇抿作一条线,默了默。
“女子以为可以达成所愿,结果并没有。”
衆人这回是都不作声了,楚熠见势不对,赶忙起身,随便搪塞了个理由就将人都给劝走。
待屋子里真的安静下,他才稍稍松口气。
这不是花钱添堵吗?
他转过身,“大师兄,她们的话不能全信,小魔尊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岂是三两句就能给揣测清楚的?”
叶离沐不应。
楚熠只好看向纪辰,本是想让他也帮忙开导开导,不料一撇头,就见纪辰正举着识灵镜。
“……你做什麽呢?”
“我联系师姐,师姐定知道怎麽劝大师兄。”纪辰满脸肯定道。
“……”楚熠被他气笑,“我说小纪辰,你还记得自己现处何地吗?”
“知道啊,花……”纪辰陡然语噎。
反应过来,他就要关掉识灵镜,不料那头已然传来少女清脆的说话声。
“怎麽了阿辰?”
“没!没事师姐!”瞟了瞟楚熠使的眼色,纪辰张口胡诌,“就是想问问你,逍遥阁怎麽样了。”
“你们放心,逍遥阁现……”
“三位公子可看中了哪个姑娘?”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鸨冷不丁打断了言攸宁说话,“我再叫上来多陪陪你们。”
屋内人僵住。
识灵镜中,言攸宁扬起的嘴角也定住几息,随後重重垂落下,“啪”地一声,关掉了识灵镜。
“师姐!”
“这下子完了……”楚熠扶额。
他看一眼满脸焦急的小师弟,又望向早已心不在焉的大师兄,摇头叹息。
“这下子抄门规和禁闭是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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