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村,灾星少年(十二)
白秋沉默不应,叶离沐便当她是默认,无奈直起了身,手腕翻转,桌上那碗汤药便稳稳当当飞落至他掌心。
拿起汤匙搅拌几下,吹凉了些,他略掀眼帘,却对上少女缩在被窝里直勾勾瞪他的一双清凌凌眸子,不由失笑。
“喝药。”
“不喝!修真之人吃颗丹药不就好了?学什麽凡人,喝这样苦的东西。”
丹药虽食之无味,也不好吃,可至少不像这苦涩药汤,根本是难以入口。
“雾魇护法说,凡人之法并非尽然不好,丹药虽见效快,却不如这明火慢熬的药汤更适合温养五气,更适合当下的你。”
见床上人丝毫不为所动,叶离沐顿住半息,微挑起眉,“魔尊是想让全万魔宫的人来请你喝药?”
白秋闻言半眯起眼,“你竟敢威胁本尊?”
“为了魔尊能乖乖喝药,我别无他法。”少年温润的嗓音里透着些许无奈,“或是……魔尊想让我继续喂你,也未尝不可。”
喂?怎麽喂?又用嘴?白秋不自觉忆起方才那苦丝丝的软柔触感,两颊一热,气急败坏弹了道术法出去。
金诀飞进少年口中,将那两瓣不安分的唇强行粘在一起,叶离沐试探张口,却怎麽也分不开,眉头狠狠跳了跳,索性重新抿紧了唇。
见他如此狼狈,白秋笑得欢,连身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结果不甚扯到伤处,又疼得闷哼了声。
再对上叶离沐那张憋笑的脸,她又窘迫又气恼地坐起。接过药碗,拧着眉瞪了黑乎乎的汤汁好半晌,终于还是咬咬牙一口灌下。
“苦死了。”白秋将药碗塞回去,苦着小脸胡乱抹了把嘴角汤渍,正暗暗下决心再也不喝药时,一块花生糖抵上她的唇瓣。
望一眼眉眼温和的叶离沐,她含走糖块,甜滋滋又喷香的味感转瞬间在口中盈开,悄然抚平了少女紧蹙的眉头。
看在这块糖的面子上,她才解开了封口诀,重新躺下,坦然望着叶离沐走向桌子的背影,冷不丁开口:“小道君,等本尊伤好,我们双修。”
药碗“咚”地一声落在桌面,哗啦啦旋转了好几圈才被少年摁停,就像少年那颗扑通直跳的心,也是过了好半晌才勉强被抚慰着镇定下来。
“我们丶不是说好……要等到历练结束吗?”
背对床,叶离沐扶着药碗的手始终未松开,指腹心不在焉摩挲药碗外壁,将那一块摩得比别处都光亮许多也浑然不觉。
“那是成亲,是本尊迎你做魔君,但双修不是想的时候便可以吗?万魔宫又不似世俗界那样多别扭规矩。”
就是担心小道君会扭扭捏捏,白秋才要提前说声,免得到时成了她强迫,传出去多不好。
她想了想,好奇追问:“难道九尾狐也有成亲前不能双修的规矩吗?”
自然是没有。
相反地,除去繁衍後代和狐玉重获新生这两件事,九尾狐和其他狐族一样,对双修合欢之事向来不忌讳不克制。
叶离沐闭了闭眼,松开药碗,转身缓步又走回床前,垂首专注盯了床上人好一会儿。
“你当真想双修?”
“自然。”白秋翻身坐起,盘着腿,坚定地点点头,“不过小道君若是实在不愿的话,本尊也不强迫,找其他人也行。”
昨日一战,她全然不是那鬼面人的对手,连天生魔胎都被人带走,若她再不增进修为,恐怕有朝一日连万魔宫都护不住。
虽然兄长说双修于她无用,可白秋还是想试上一试,总归也是个法……
“嘶……”
忽地脸颊被人掐了一把,白秋疼得回过神,擡眼,才发觉叶离沐弯腰正盯她,面色阴沉不善,倒像是动了怒。
“你胆敢找别人试试。”
少年声音沉了几度,两只凤眸幽暗深邃,仿佛深处各藏有一处寒潭,盯久了还能感触到那沁出的丝丝凉意。
目光从白秋惊愕的杏眼,挪至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叶离沐视线滞了一瞬,暗暗懊恼没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心疼地替她轻揉两下。
“不许找别人……狐狸发起疯来,不比狮子温善的,可记住了?”
白秋眨眨眼,似懂非懂点头。
“……我还有事,你好好养病。”似是忽然想到什麽,叶离沐松开人,甩下这一句,便大步往圣殿外走。
讶异看着那道挺拔背影,白秋忙追问:“那本尊不找别人,你到底跟不跟本尊修啊?”
不料这话落,那道身影竟仓促间晃了下,走得更快了些,乃至出圣殿门时大抵还被撞到,哐哐晃动响清晰传进坐在床上的白秋耳中。
她揉了揉脸,不解地嘀咕:“那这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想了片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白秋索性双臂一伸,直直躺下去,惬意地闭上眼。
“不管了,反正他也打不过本尊,不想修也得修。”
本以为这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白秋便没再多思虑,一心养好伤,便是连宿念端来的汤药也是皱着眉照样喝得一滴不剩。
直至那之後的第三日,她躺在床上突然反应过来,已有好久没见过小道君了,腾地坐起,正要寻人来问,恰巧赶上言攸宁来与她告别。
破庙那一战里,楚熠几人借助传送符逃离,此後便被宿念带来万魔宫,这几日一直居住在此。
“此事干系重大,我需带着阿黎回逍遥阁,亲自向爹爹和各位长老禀悉。”言攸宁恋恋不舍道。
若非有要事缠身,她还真不愿这麽早离开,万魔宫远比言攸宁预料中的要有趣,奇花异卉繁多别致,灵果遍地红艳又甜,魔宫弟子也不全是凶神恶煞之辈,揣着识灵镜偷偷摸摸寻她指教的模样也别有几分乐趣。
奈何天生魔胎一事实在事关重大,不可有片刻耽搁。
白秋慵懒靠坐,寻思着点头,“那可需本尊派人护送你?”
“不用了,早前我便听大师兄的话,借识灵镜将此事同爹爹说过,如今卫长老和轩辕长老已在来的路上。”
“好,那本尊也不多留你。”
言攸宁临走前,白秋顺口问了句叶离沐,不想连这小丫头竟也不知她大师兄去了何处,这便让白秋愈发不悦。
继小丫头离开,没过一日,楚熠和纪辰便也来辞别。这二人倒不同,是要继续往云京去。白秋没多问,只猜想大抵是听了阿黎所言,毕竟那叫崇清的道士是大凛国师,而云京正是大凛国都。
至于小道君,是在楚熠二人离开的翌日才回到万魔宫,白秋怒气未消,便没理会他,将人晾了整日。
直至夜深,白秋处理好事务,环顾四周,竟不见平日总候在身侧的宿念,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未深究,顾自起身离开魔殿。
刚踏出殿门,就险些与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撞上。
“你在这做什麽?”看清来人,白秋没好气道。
“等你。”
听这话,貌似他还独自在外头等了许久,白秋轻哼,却并未因此生出波澜,绕过人便大步往圣殿去。
叶离沐默默跟在後。
白秋本以为,以小道君的性子,即便跟到了圣殿门口也是不会多吭一声,却不料身後人很快开了口。
“这几日我去寻红蔷。”
嚯,那只狐妖,可这又与她何干?
白秋不应。
“我问她取东西,便耽搁了些时日……你可要去看看?”
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吗?这也要看,那也要看,她还没那闲空呢!
白秋非但不理会,反而加快步子,就要甩开身後人,入她圣殿的门。
倏地,一只手揽上她腰肢,猝不及防将她扯得转了个身。
白秋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少年扛在肩上,转而调头去了圣殿隔壁的书房。
“叶离沐!”
“是本尊平日对你太纵容了是吗!你竟敢这样对本尊放肆!”
“你信不信本尊现在就剐了你!”
白秋气得涨红了脸,火焰端在掌心时现时灭,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因被人扛着,这姿势不好施展。
奈何少年丝毫没被她这话给威吓到,反而淡淡应:“魔尊若舍得,便随你剐吧。”
“……本尊有什麽可舍不得的!你别忘了,狐玉还没开花呢,本尊还不喜欢你!”
“……”叶离沐叹口气,将人放置到床榻上,对视那双又气又恼的水眸,苦笑,“魔尊确实没什麽舍不得,你看,剐起人心来,刀刀直插痛处。”
白秋自是听得懂这话何意,抿唇不语。
见状叶离沐也没再揪着不放,而是坐在了她身侧,解下腰间芥子囊,往外一样一样的拿出瓶瓶罐罐。
不多会儿,床榻前的矮脚凳上便摆得满满当当。
“你……受伤了?”白秋扫了眼形形色色的药瓶药罐。
叶离沐却是摇头。
“那你弄这麽多药做甚?”
“……双修。”
白秋一愣,迷茫之色愈显浓厚,好奇地捏起其中一瓶,看了看,又望向叶离沐。
“冰骨丹?”
“可止痛。”
她又拿起一罐,“润肌膏?”
“活血化瘀。”
“化露水?”
“消肿。”
“升仙销魂丸?”
“……”少年面上火热,一把夺了回去,又藏进袖中,别过脸,“这不是给你用的。”
顿了顿,蓦然又补充,“我也用不着。”
白秋蹙眉,又看向那些瓶瓶罐罐,神情顿时变得严肃,“照你这意思,这些都是给本尊用的?所以……只是双修罢了,为何本尊好似要受重伤?”
转过脸,对上那双透亮还隐隐夹杂些许惧怕的眸子,叶离沐语噎良久,一脸愁闷地扶着额。
他险些忘了,与自小耳濡目染的他不同,这位天天嚷嚷着双修的魔尊非但只是个理论家,唯一的倚仗还是被他没收的那本《双修百式秘技》,可那上面自是不会讲得这样仔细。
叶离沐索性一挥袖,将所有瓶罐都收回了芥子囊里。
白秋抓了个空,怔了怔,顿时更生气。
“本尊自知懂得不多,但你可以教本尊啊,你又收回去是何意?你是不是反悔了,又不愿与本尊双……”
话未说完,叶离沐竟忽地靠了过来。
两人不过一寸之距,白秋下意识往後退,却被少年强有劲的手压着背又揽了回去。
“反悔?我只怕,想反悔的是魔尊。”他的嗓音低沉夹带些许沙哑,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打在面上,漫开淡淡雪松香,让白秋不自觉绷紧了心弦。
“本丶笑话,堂堂魔尊,不可能反悔。”
叶离沐挑眉失笑,“那就好……”
说罢,他压在薄背上的手倏然拈起诀,登时屋内布下了一道结界。
“炎炎。”
“入我的神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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