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不过嘛，有些事物，是栉不得不去面对的......

“八——云——紫！！！”

小萝莉哀嚎着。

她终于发现自己的钱包里，除了那枚华丽的纽扣之外，自己的钱又一次不翼而飞。

栉已经麻木了。

哈，果然是遭到报应了吗......

那贤者大人是真小家子气啊——不就只是带着小铃出门，违逆了一下任务吗？

至于把自己那可怜的几个铜板掏空吗？

至于吗？！

栉压根没想到被整了这一手，原因根本不是什么违反紫委托的事物，而是自己说错了话......

不管了，走吧。

至于小伞嘛......

杨栉压根就没想过找小伞借点钱，她自己还没穷疯到这地步。

不过，要是自己真的打算一直在人间之里的话，这样的生活估计就离得不远了。

幸好栉打算出城镇，钱多钱少都没关系，都一样。

昨天，小萝莉已经与小伞交代过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和路程，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安顿好这一切。

走之前，他带上了那柄钢刀。

一米多的刀对小萝莉来说真的有些太长了，栉尝试过把它挂在腰间，但怎么做都显得不那么方便。要么会打到小腿，要么会挂住衣物......

无奈，她用了好长时间为自己编了一段结实的绳子，将刀刃缠绕着布条的剑背在背上，露出剑柄，方便取剑。

只要用些力气一取，绳子会和布条一同脱落。

每当想到自己的钱包，栉就越想越气。

原本，小伞跟栉说过，她准备在人里开个铁匠屋。

早时杨栉听说后，就已经为此做了些准备，除去在铃奈庵工作之外，她还去想办法攒了些钱。

但这回，栉好不容易打零工攒下的铜板，全没了。

全没了！

某种意义上，这算得上是杨栉的心血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她甚至不敢去找八云紫——少女只能下次再想办法盘下一家店铺了。不过，得先把自己身上的事情全部打理完。

等到自己从无缘冢回来，再说吧。

栉把兜里仅存的两块铜板买了份早餐，当然，那是小铃的份——至于杨栉自己，嗯，她只好饿着肚子走了。

......

铃奈庵。

开了那么久的书店，小铃第一次将自己书柜的帘布挂上。

一张，又一张......

这是人类对抗大自然所拥有的智慧。

幻想乡里的气候不算潮湿，但长久无人打理的书本，总会生虫，会泛黄——这是时间刻蚀后的证明。

没有人能改变，小铃所做的，只不过是延缓这个进程而已。

她爱着这个小小的书店，少女十几年的光阴在这片狭小又温暖的地方度过。

这里来过很多客人，他们的足迹留在了木地板的每个角落，取下过书架上是每一本书。

这里是她的家。

但她现在，像一个将要离家出走的孩子——没有人会同意她的做法，除了小铃能理解自己以外。

小铃望着放在桌脚下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包——这些是很可靠军用物品，她不是很清楚是栉怎么弄到的。

为了弄到这些玩意，栉跑遍了人间之里——当然，也包括夜晚的鲵吞亭。

这两个包和小铃在一些讲述“人类二战史”的书里，插图上的外国士兵们所背着的东西很像。

不算好看，但是帆布厚重且结实，是很实用的物品。

大的那个是杨栉的包，里面全是到了野外要用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她貌似根本不在乎自己背多背少，只要有用就往里面塞，显得整个包鼓鼓囊囊的。

小铃好奇过，这个包超级重，她连提起都觉得费劲。

但栉背得动。

自从在《渊梦》的力量觉醒之后，栉不知不觉间，能拿起以往拿不动的东西，不过也只比常人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小的这个，是小铃的包——东西不多，是她自己的食物和水。

虽然说是“小背包”，但是其实也是一个模块化的、上下分层的大家伙。少女自己试着背了一下，就像一只小猫背着个大龟壳，显得滑稽而又可爱。

“......也有点重哦。”

少女说着话，将包重新放下。

她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头顶上的铃铛响动着。小铃呆呆地吐了吐小粉舌，取下自己置于衣柜上的靴子。

出门就穿这个吧。

这是个新潮的现代玩意。很早之前小铃在人间之里的市场内无意间找到的，开价有些高，但她很喜欢，就买下来了。

她之前为了图方便，在书店里一直穿着木屐，没想到现在用上了这双既结实、又好看的靴子。

完事俱备，只差......

就在这时：

“呀——豁～～小铃，我来啦。”

熟悉的话音响起。

栉笑了笑，掀开书店的门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小铃。

“来，你的早餐。”

是一份温热的素饭团，很暖心。

接过纸袋，小铃看了看杨栉，却发现后者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她身上多了个东西，那是把背在背上的剑。

“唔噢——！稚，你还骗我说你不是个大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小铃的双眼闪着光，她惊喜的发现杨栉居然背着刀——少女一边很急促、很可爱地说着话，一边绕着呆在原地的栉溜了一圈......

那是一把长剑耶！

人间之里很和睦，大家甚至都可以夜不闭户，所以，小铃实际上很少看见真正的武器。

这把刀出现的位置与时机，完美符合了少女心目中这位小萝莉真正的样子。

......

这感觉......太对味了！

不得不说，背着剑的栉，确实很像一个室外隐居的大侠萝莉。

她好像修炼了什么副作用为返老还童的功法，所以只能被迫拥有这样小女孩般的身躯。

栉，就像拥有无上的武功和法力，弹指之间，一个瞬息缩步，剑一出鞘，劈将出去——

就能带着：

无边的杀气，无边的威压！

虽然身形娇小，但却拥有着：

绝世神功！

嗯......就像，就像自己之前读的武侠小说里一样！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

......真的是这样吗？

“杨稚杨稚，你有没有什么绝世神功啊！你会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

小铃说着一连串不切实际的话——很天真，很可爱的话语。

栉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她张了张口，却哑住了，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上一秒两人还在和平时一样打招呼，下一秒小铃的脑洞就飞到武侠小说里去了。

这......

小萝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不知道小铃现在在想些什么。但那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吧......至少对自己来说是这样的。

她平时都是读的什么书啊？

想的东西都好奇怪啊......

“邦”地一下，栉敲了敲小铃的额头。后者正好奇地张望着“长剑”，满脑子都是“绝世神功”的奇怪脑洞。

“不要幻想了，走吧走吧——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是！杨大侠，小民女这就为你准备路上所用的行李盘缠！”

小铃语气顿挫，举手投足之间，就像一位说书的先生。

又是“邦”地一下，栉这回用了点力。

“不要用那种口吻称呼我啦！”

“......嘿嘿。”

小铃捂着微微发红的额头，狡黠地笑着。她一边偷笑，一边开心地走向放着两个大背包的桌旁。

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栉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在小铃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笑了。

欣慰地笑着。

真希望一切平安啊。

多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老天真的有眼，请别让她再痛苦下去了，让她去见证外面的世界，体验真正的美好吧。

如果老天看不见，她被迫面对着灾难和未知——那么，自己就为她破开前方的道路。

杨栉并没有什么绝世神功。

她只有一把枪，一把剑，以及在现世里破碎不堪的心。

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侠”呢？

......

......

......

咕嘟。

小铃背着包，轻轻地吞咽着——她望着前方人里厚重的城门，砖石堆砌的高大城墙就像一座大山，隔绝了人间之里和外面的世界。

也隔绝掉了，她想看见的幻想乡。

那扇古朴的大门，仿佛此刻也在看着少女。

那道门外就是自己想去见证的一切——但此刻的小铃却觉得有些可怕，她从没有尝试过离开这里，外面尽是未知。

人类最大的恐惧，也源于未知——唯有站在她前方，同样背着个更大的包的杨栉，是小铃所能倚仗的全部。

今天的天气很好，望着城东逐渐升起的太阳，白昼的阳光给予了她温暖以及力量。

栉回过头，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她。

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小铃鼓起勇气，迈出了前往人里之外的第一步。

......

“今晚尽量在这里扎营。”

栉将手中的绢质地图平铺在草地上，指了一块他斟酌过后，离自己距离最短的驻扎点。

地图的比例尺正确可靠，地形地貌都画得很准——在幻想乡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是杨栉前一日在鲵吞亭里，拜托猯藏要到的。

狸猫妖怪的原话是这样的：

“要谢就谢人家妖怪山吧，这是很早之前他们动用好几个鸦天狗和十数位白狼共同绘制的——你拿这个干什么，要出远门？”

且不说栉在那解释了大半天，圆了好大一个弥天大谎，才堪堪拿到这份幻想乡地面地图......

栉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小铃，我只知道要尽量远离森林，选扎营点经验不太够——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栉偏过头，看了看一旁跪坐着的小铃。

“诶......诶？我、我吗？”

本居小铃呆呆地坐在草坪上，眼神有些游离。她看了看地图，再看了看眼前的杨栉，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

看到小铃呆萌无辜的样子，栉无奈地点了点头。

哎......出行果然还是得全靠自己啊，不过杨栉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站起身，刚想说“就选这里”的时候——小铃却怯怯懦懦地说出了话。

“我、我觉得你刚刚选的位置可能不太好......”

杨栉那到口的选择立马咽回喉咙，她很快坐了回去，认真地听着。

“......你看。”

铃铛清澈地响动着。

小铃伸出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巨大的地图上比划着栉刚刚所选的位置。

“旁边是一条大河......有水源，而且远离森林，地势平坦。看着很不错，对吧？稚，你应该是因为这一点才打算在这块地方宿营。”

杨栉点点头。

“这里看似是平坦的草坪，但我认为，这是因秋季水少干涸，水面下降后才暴露出的一块滩涂地貌。这样的话，就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小铃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树枝沿着河往上而去。

“幻想乡的秋天里，下雨的情况确实不多。但如果，我是说万一，河流上游下雨了呢？”

说完，少女抬起头，将树枝定在这片滩涂地的河流上游。她的眼神虽然还是有些怯懦，但却多了一丝锐利。

听到这里，栉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上游下雨，缺水的河流会很快暴涨，水面抬升。大量的洪水会将小小的两人瞬间吞没。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不小心忽略掉了。

女孩子的心思很多时候都显得要细腻些许，栉虽然变成了个小萝莉，好像没有继承这样的优点。

“嘶......”

杨栉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居然遗漏掉了如此危险的隐患——这太不应该了。

栉转过头，细细地端详着面前那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女。

对啊......

小铃确实没有离开过人间之里。

但她所度过的十几年光阴中，一生都在读书。

即使是对于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如此冷门的知识，就算小铃不会实际操作，也总能说出个一二。

“这不是很好吗，小铃？”

栉顿了顿，捂着脸苦笑着：

“以后你来制定部分计划，多提意见，我来负责实际操作吧。”

想到刚刚自己的方案居然那么危险，栉就绝不会再一个人托大了。

“诶？可是我从来没有出过人间之里啊......”

“不不不，知识只要管用，能用，那就是好东西。我只是行过万里路，但我不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就有万卷书。”

小铃歪着头，消化着小小的栉，刚刚所说的小小道理。

杨栉早就过了知识最渊博的年纪——小铃和自己正好相反，不仅正值大好年华，而且她读过的书可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多太多了。

小萝莉摇了摇头，将背包里的罗盘取出——抽象的是，这玩意是个道士罗盘，上面刻着五行八卦、天干地支......

人里啥都有，但就是找不到那种现代工业所造的指南针——

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是罗盘，那个指针能受地磁影响，能指南就行。出生现世的杨栉，有大把的方法测距和规划，这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古董罗盘，并不影响她寻找方向。

“你觉得去哪比较好？”

“如果是我的话......”

橙发少女一边呢喃，一边在地图上搜索着。

......

栉将地图收好，两人朝着小铃规划好的地方前行。

那里有一片小湖，同样远离森林，只不过地面没有那么平坦罢了。

但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栉可以忍受晚上睡得不舒服些。但她可不想晚上睡觉，睡着睡着被大水裹挟，然后去三途川报道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离人里也渐行渐远。

中午，找颗足够遮蔽两人的大树，避开火热的太阳，休息一会，吃点东西——下午，则继续赶路。

离人里不算远，这段一天不到的路途当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和危险。

相反，仅仅是这段短短的旅途里，总会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栉有时候会示意小铃噤声，拔出枪，却只看到草丛里的一只小鹿收到惊吓而窜出——到这种时候，两位少女会相互在那面面相觑，然后可爱地笑出声。

小铃有时候也会有些好奇，看着栉在那伸着个大拇指闭眼看着前方的东西——栉站在高处，一边丈量路途的距离，一边为她解释什么是跳眼法测距。

两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向着目标所进发。

不管是那片小小的湖，还是远方的无缘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