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低声笑了笑,知道自己是在诱哄,谢衣虽未真的如他所说那般真心,却有了动摇,只要心有动摇,还怕他不动心?沈夜看了眼他消失的地方,笑得意味深长:“谢衣,本座的人,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也得回我身边来。”
怀中传来小曦迷糊的呼唤:“哥……哥?”
沈夜低头微笑:“小曦醒了?”
“嗯。”小曦揉着眼睛,茫然开口,“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沈夜还未回答,就听到华月的声音:“阿夜?砺罂已经死了吗?”
“嗯。”沈夜擡头看去,华月匆忙赶来,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他皱起眉头,“你怎么受了重伤?”
“不……我只是暗中出手帮夏夷则救了人。”华月解释道,“乐无异赶到皇宫插了一脚,险些被太子杀死,我就出手帮了个忙。小曦没事儿吧?”
小曦摇摇头,乖巧地答:“华月姐姐,我没事。”
华月摸了摸她的脑袋,问沈夜:“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沈夜看向天空,远处露出皇宫琼楼玉宇的一角。他开口道:“先回别院休息,过几天,以流月城大祭司的身份,入宫拜访。”
过几天?拜访谁?华月没有问。
长安又进入歌舞升平的夜,百姓们根本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一场皇权更叠。
这是一座朴素冷清的宫殿,因为平时少有人住,整个大殿里都没有几分热气。
宫女们生了炉子,添了几次柴火,待烟散了些,才将烧得暖烘烘的几个炉子搬到大殿里,散在四处。
宫女低声询问守在床边的人:“三殿下,寝宫里可要多摆一个炉子?”
夏夷则摸了摸床上乐无异的脸和手,有些冷,便说:“再搬一个进来吧。”
“是。”宫女指挥这几个太监将炉子摆好,又问,“乐公子的药快煎好了,御医问乐公子可清醒了些,能喝药吗?”
“端过来吧。”夏夷则的声音有些哑,隔着几步远听不甚分明,“加几颗蜜饯。”
“是。”
宫女退下后,不一会儿,又将一碗煎好的药和一小碟蜜饯端进来:“三殿下,药好了。”
夏夷则伸手:“给我吧,你们下去,今晚不用守着了。”
“这……”宫女有些犹豫,“陛下吩咐,这几日宫里乱得很,各宫都要加强戒备。乐公子身体还未好,您一直贴身照料着,难免顾不得外面。不如奴婢们退下,侍卫还是留着吧,总要安稳些。”
夏夷则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只是消瘦的下巴和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让宫女很有几分担忧。他将托盘放至一旁的小几上,点了点头:“别让他们进殿打扰就好。”
“是。”宫女应下,见他已经专心看向乐无异,便无声退下了。
夏夷则扶着昏迷的乐无异坐起来,小声唤着:“无异?你醒醒。”
乐无异双眼紧闭,比一般人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依旧没有醒来。
夏夷则闭了闭眼,有些失望。他将乐无异护在怀里,从小几上取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待温度合适时,喂向乐无异的唇。后者唇缝轻启,却没有咽下许多,药汤沿着下巴流向脖子。夏夷则连忙用袖子擦掉他脖子上的药汁,犹豫片刻,端过药碗,吹了吹,将药汤喝进嘴里,扳起乐无异的下巴,唇贴着唇将药汤渡过去。
这样反覆几次,终於将药喂完,嘴里尽是苦味。
夏夷则放下碗,贴着乐无异的脸,静静地抱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无异,药是不是很苦?醒来吃蜜饯。”
乐无异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毫无动静。
夏夷则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自他将乐无异带回自己的寝宫,已经过了三日,乐无异还是没有醒来。太医说他只是被魔气冲撞了肺腑,并无外伤,魔气已散,无异身上又有灵力护持,内伤也只需调养几日便可恢覆。只是不知为何,乐无异一直昏迷着。
这几日圣元帝那边来了人关照他的身体,太医给他看过,说是受伤颇重,虽然腰间的毒已经解了,身子却极度虚弱。每日里送来的补品药膳堆成山,宫女执意给他炖了,夏夷则为了照顾乐无异,不得不按时进补。
昨日圣元帝病情又出现反覆,御医们都被召过去。夏夷则亲自去了一趟,圣元帝又昏过去了,他看了几眼,便被几位大臣围住,打听太子的丧事如何办。
夏夷则烦得很,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他们说着零零碎碎许多事宜。大皇子亡故,二皇子尚在大理寺关押,圣元帝还未交代清楚便再次病重昏迷,一大推事情都积在一起等着他主持大局。夏夷则留下几个御医和心腹看着圣元帝,自己则带着诸位大臣到了偏殿一件件地详谈。
太子党羽尽数被关押,夏夷则让礼部按照祖宗礼制操持太子葬礼,又命左仆射拟出太子党中可堪一用的人才名单,希望收为己用。其他事宜不宜操之过急,他将支持自己称帝的大臣一个个敲打了一遍:“我父皇尚在人世,谈立储登基之事为时尚早,你们是要煽动我造反?”
大臣们噤若寒蝉。虽然圣元帝已病入膏肓,登天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个时候的确不宜落人口实。
夏夷则一想起那些不安分的臣子们就有些头疼。他摸了摸乐无异的脸,小声道:“无异,你快点醒来。”
门外有太监在问:“三殿下,清和真人来了。”
夏夷则擡起头:“师尊来了?”
他将乐无异重新放回床上,帮他掖好被角,看了眼地上的炉子,确认乐无异不会着凉后,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师尊直接来的这里?”
太监回道:“先去了圣上那儿一趟,听说圣上已经醒了。”
夏夷则闻言只是点点头,猜想大约是清和救醒了圣元帝,便不再多问,快步出去,便看到殿中背对着他的蓝衣道袍身影,连忙上前恭敬道:“师尊,您来了?”
清和回头,优雅飘逸的身姿不似凡人,眉目端丽而神情淡然:“夷则。”
“师尊快快请坐。”夏夷则让着他,命下人奉茶,看着清和问道,“弟子离开太华山数月之久,不知师姐他们可好?”
清和臂上搁着拂尘,缓缓入座,点头道:“他们还好。倒是你,这几个月受了不少苦吧?”
夏夷则摇摇头:“弟子也还好,让师傅忧心了。”
“唉,你啊。”清和摇头叹息,“当初若不是为师在外云游,你又远在西域,不然听说圣上病危时,为师定要拦住你。这宫门高深,风云诡谲,你势必要琢磨算计,才不会授人以柄。如今你回了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可畅快?”
夏夷则苦笑:“师尊,兄弟倪墙,何来畅快?”
“我早说了,你不听劝。”清和似有埋怨,却并无太大责怪,问起他,“你可去看过你父皇了?”
夏夷则点点头:“我去的时候还昏迷着,没说上话。”
“方才为师去了一趟,用了些法术,圣上已经醒了。聊了一阵,没我什么事了,为师便过来看看你。”清和并未说他与圣元帝聊了些什么,转而问起乐无异来,“听说有位乐公子因救你而受了伤?”
“是。无异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弟子在回长安的路上结识的。”夏夷则提起这个面露忧色,请求道,“师尊,可否请您移驾寝宫,看看无异他到底怎么了,御医开的药都喝了三日,也不见他醒来。”
清和站起来,点点头:“也好,去看看那热心的孩子。”
两人一路里行,清和问:“我听下人说,你这几日都贴身照顾他?”
夏夷则含糊地应了声,没有多说。
清和看他神色,竟是心疼维护之意。他眉头微皱,问:“你要将他留在宫里?”
夏夷则怔了一瞬,没想到清和一眼便看出他对乐无异态度异於常人。脚步一错,他摇摇头:“不知道。”
清和叹了口气,没有深究。
进了寝宫,两个炉子将屋子烧得暖烘烘的。乐无异竟然已经醒了,正挨着床沿穿鞋子。
“无异?!你醒了?!”夏夷则惊喜,连忙上前看他脸色。
“啊……是啊。”乐无异笑了笑,站起来,躲着夏夷则摸向他脸颊的手,“夷则,我没事。”
夏夷则松了口气,看到碟子里的蜜饯少了几颗,知道他醒来吃过,露出一抹笑容来:“醒来就好。”
“放心吧,我没事儿。”乐无异拍拍他肩膀,看到清和,疑惑道,“这位是?”
“哦,无异,这位是我师傅清和真人,上次与你提过的。”夏夷则为两人稍作介绍,“师尊,这是乐无异。”
“太华山诀微长老!久仰大名!”乐无异脸上一片惊讶,连忙抱拳行礼,“夷则说起您可是尊敬得很,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呢!没想到……”
清和不甚在意,微微一笑:“乐小公子说笑了。”
“修道之人都这么厉害啊!看来我得让我老爹也学学去!”乐无异嘿嘿笑着,问一旁的夏夷则,“夷则,我们这是在哪儿?太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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