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赫的这个问题很复杂，很难从一个角度说明。

若是站在公司的角度，那么匹诺康尼自然应当归属于公司，毕竟，这里原本就隶属于公司。

且先不提公司的治理腐败问题，就单论星际法，按照星际法，匹诺康尼的所有权始终在公司手中。

无论是钟表匠还是家族，若全然按照法律处置，他们都属于是侵略者。

但这就能说明，匹诺康尼应当属于公司吗？

答案是否定的，律法制定的本意在于保护弱小者，它约束的对象是生灵，且是生灵中较为强势的一方。

所有权虽然归于公司，但究其原因是因为公司过于腐败的统治，推倒它的人不是钟表匠或家族，是集体意志！

从集体的角度讲，公司在匹诺康尼的统治从被推翻起，就结束了，即便星际法依旧承认它对匹诺康尼的所有权。

既然不能归属于公司，那么...是否意味着，匹诺康尼应当归属于家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很简单，依旧是否定的。

首先要明确一点，家族对匹诺康尼从来都是只有名义上的治理权，它的主人，一直都是钟表匠！

钟表匠推翻了公司的统治，依照历史法统，在被民众举荐的那一刻起，无论世人承认与否，他都是这里的主人。

注：「秩序」的核心观念是生灵大于律法，律法大于其他。（仅本书设定）

而今虽然钟表匠销声匿迹，但没有他的承认，无论家族治理得再好，他都只能是代理人，而非主人。

当然，代理人在某种层面上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人就是了，这也是为什么汤缘会把匹诺康尼归属于家族势力的原因。

主人都消失不见了，明面上只剩下个代理人了，它不隶属家族，还能隶属什么？

至于星穹列车......

汤缘很是疑惑，低着头沉思许久，最后摇了摇头，不解道：“你的这个问题，公司和家族我都能理解，但...列车？”

加拉赫闻言愣住了，随即猛地一拍脑袋，什么原因都没有说，突然蹦出个星穹列车确实突兀。

“咳咳。”干咳一声后，加拉赫开口补充道：“家族的人都管我叫走狗，事实也确实如此，刚才也说了，我是钟表匠的走狗。”

“关于钟表匠，虽然我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能算太长，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接着加拉赫详细为汤缘介绍了关于钟表匠的情报，钟表匠——米哈伊尔，在驻扎匹诺康尼之前，是一位无名客。

无名客....这就难怪了，星穹列车的前辈，他的财产...嗯...在某种意义上确实能算上列车的一份。

如此想着，汤缘对于匹诺康尼如今的浑水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只见她慢慢抬头，好奇地看着加拉赫，上下打量。加拉赫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很不自在，这好奇的目光算什么？

片刻后，汤缘好奇地问道：“加拉赫先生，你多大了？”

钟表匠活跃的时期距离现在可以说是很久远了，加拉赫说自己认识钟表匠，这就让汤缘很好奇了。

好奇的点在于，虚构的造物...寿命究竟几数。

闻言，加拉赫彻底愣住了，感觉很是无语，想了半天就憋出来这样一个问题....我严重怀疑，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以往无论遇上多离谱的事情，他都很难出现这种感受。

可能，这就是汤缘的特殊之处吧，加拉赫如此想着，缓了缓后，说道：“十三岁。”

“......”汤缘沉默不语，开启第二次审视，片刻后，她说道：“加拉赫先生，我知道我有些憨傻，但我不蠢。”

不想说就不想说嘛，又不会强求，非得编一个如此荒谬的谎言...唉，也真是没谁了，十三岁，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对此，加拉赫静默不语，他已经实话实说了，信不信全在汤缘。

抛开这些细小琐事，回归正题，匹诺康尼的归属到底在于何方，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整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理清思路后，汤缘郑重地说道：“关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客观的答案。”

“嗯，人的思维先天性带有主观因素，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加拉赫淡淡道。

见此，汤缘彻底放心下来，静默少许时间后，慢慢说道：“在我看来，匹诺康尼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嗯？”加拉赫疑惑，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话并未说完，稍作停顿后，汤缘继续说道：“以「秩序」的标准来做断绝，匹诺康尼的归属在于这里的民众。”

尚未解放的匹诺康尼是一个边陲的监狱，可问题在于，从来都没有人说过，监狱星球就没有本地居民。

纠结法理上的归属毫无意义，既然存在民众，存在大多数的思想，那么，决断的权利，就应当交还于大众。

「秩序」裁断大多公正，很少存在偏向性，但很少并不意味着没有，律法服务于民众，民众的需求才是核心要素！

所以，一旦涉及大多数生灵，「秩序」往往会偏向于生灵，这是好还是坏，各人心中自有评说，需自己判断。

“......”

加拉赫听完这个答案，彻底陷入呆滞状态，紧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属于列车，不属于公司，更不属于家族，而是属于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民众，真是极其标准的答案啊。

这个答案虽然在汤缘的口中存在明显的「秩序」偏向性，但加拉赫却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这与他记忆中的老头子也就是钟表匠米哈伊尔的理念很像，解放匹诺康尼，不就是为了民众吗。

依旧持续不断地笑着，汤缘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打扰，因为她更感受得到这是喜悦的笑容。

待笑声停歇，汤缘微微一笑，问道：“如何，不知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满意，简直不能再满意了！”加拉赫同样笑着，与以往的颓废全然不同。

看着汤缘，加拉赫第一次感觉到名为放松的感触，有这样一位心向大众的人在，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星穹列车虽然影响力巨大，但说到底，本身的实力是不够的，与家族那群鬼精一般的人对峙，难免会吃亏。

到时匹诺康尼的危机是解决了，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吸血虫仍旧依附于此，届时的匹诺康尼到底如何，还两说。

但如今，听完汤缘的回答后，他彻底放心了，家族的人即便在危机之后依旧盘旋，但势必丧失主动权。

匹诺康尼绝不会成为家族或是公司的一言堂，它也绝不会因此沦为他们吸取利益的工具！

加拉赫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时的场面了，笑的更加透彻了，心想：吸血虫们，得意不了太久啊。

看着眼前的汤缘，由衷地感叹道：“「秩序」的尖刀，锋芒依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