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的脸颊出现在季末的脑海中，看着熟悉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都怪白水那个小傻子。”

“她太单纯了，太好懂了，以至于看到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季末有些抓狂的抓乱自己的头发。

“谁能想到，季家都快要拿她家人做威胁了，她居然还想站在我这边。”

“多蠢的人啊。”

“多么愚蠢啊……”

说到这里，季末的情绪变得低落，他吐出一口浊气，不知道是在跟谁轻声交谈。

“何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呢。”

“早早的放弃也就不至于让我落到现在的地步了。”

“要是，我也能果决一些就好了。”

“要是，当时没有心软就好了。”

“不然就季家的那群傻子，指定玩不过我。”

季末抬起手，却又放下。

只剩下幽幽的叹息。

“唉。”

“明明早就想好了。”

“明明早就决定了。”

“可看到那样，她居然还想站在我这边，我能怎么办嘛。”

“我总不能真的舍弃她，让她与她的家人惨死在季家手里吧。”

“明明是那个傻子的决定，最后买单的却是我。”

“真愚蠢啊。”

情绪低落的季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强撑起一个笑容。

“害，不说这些了。”

“说再多也没了意义，我的身体已经跌落山崖，没有活下去的能力。”

“过去的事情即便是后悔了我也改变不了，何必在临死之前还被这些事情困扰。”

季末的目光再次转向青鸢，他的嘴唇微动，“让我们来讲讲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青鸢的目光也随之看来，她明白了季末的意思，轻轻颔首。

眼中的悲悯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最初的跳脱，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来吧，让姐看你临死之际，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能回答的我肯定都会回答的。”

听到模棱两可答案的季末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大姐，我都要死了！你还要搞这些，就不能都告诉我吗！”

青鸢嘿嘿一笑，“当然，不可以了，这可是女孩子的秘密，你就是死人也不该知道。”

说着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轻松的交谈。

或许正是因为感受到自己即将死去，季末不再推测别人的想法，不再去推演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要活着的压力后，季末也变得轻松起来，短暂的时光中，他褪下曾经的伪装。

季末不再撑着身体，他向后躺了下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嗯~”

季末长舒一口气，“要结束了啊。”

“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要接管我的身体了吗？”“还是说，现在的身体已经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

青鸢低下头，温柔的目光向他看来，她抬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她眨了下左眼，俏皮又可爱，“秘密，不告诉你。”

说罢青鸢也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不逗你玩了。”

“这个不能告诉你，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青鸢止住笑意，温柔的向他询问。

季末收回目光，望向天空，好似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轻轻点了下头。

“倒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知道的多了，反而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既然很多事情你依旧不能告诉我，那我也没必要自寻苦恼，非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无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福。”

说着说着季末闭上双眼，他轻哼两声，又轻轻开口，似是有些怅然。

“我说，青鸢。”

青鸢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季末身上离开，听到季末的呼唤，青鸢应了一声。

“我在呢。”

“怎么了？”

季末张开嘴巴，等待片刻，好像在组织话语。

他的声音不如之前那般清脆，嗓音变得沙哑，就好像在一瞬间，沧桑了许多，他有些纠结，又像是有些惶恐的向她询问。

“所以，我死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青鸢没想到季末最后的询问居然是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坚定的点了下头，故作轻松的说道：“那是当然喽。”

听到青鸢的回应，季末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到最后，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死了就是死了，何必还要别人记住，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中没有一个人记得自己，那么自己真的活过吗？

季末从很久以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长叹一声，仿佛要将所有失落吐出。

季末露出一个微笑，坐起身来，轻轻拍着青鸢的肩膀，目光望向早已干涸的湖面。

“所以啊，朋友，请你代我前行吧。”

“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中，我为了活着已经竭尽全力，却仍旧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想，先前之所以没有死去是因为你的手段吧。”

“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不论怎样也没关系，请你继续在这操蛋的世界中挣扎吧。”

“祝你一切顺利。”

季末笑容满面的祝福着即将在自己身躯上重生的青鸢，他忽然想到什么。

“哦，对了，可以的话，帮我把我的那些烂摊子也收拾一下呗。”

“要是有闲空的话，能不能九转之后复活一下我的父母。”

“可以的话，要不也复活一下我。”

季末笑着在青鸢耳边唠叨。

但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气息也变得淡薄，意识中凝聚而成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他的双眼缓缓闭上，识海中的景象被风雪覆盖，两个世界仿佛重叠到一起。

“pong！”

好像有重物砸倒地面，激起尘埃，季末最后看了一眼世界，冰冷的雪花从空中落下，覆盖到他的身上，就像是为困倦的游子盖上一层薄被。

他的身体在重力的牵引下，狠狠的砸到地面，虽有特意的保护，但也不过是留下了个全尸，破碎的心脏停止跳动，鲜血从地面涌出，吸引着饥饿的野兽前来。

就这样，残破的身躯中再无一丝气息，山崖坠落的季末就此死去。

自父母过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季末也随之而去。

骤然间山谷中吹起一阵微风，一层浓厚的白雾从地面升起，将一切覆盖。

阴云之上的太阳依旧升起。

这个世界，不论缺了谁，依旧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