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朱大大咧咧,朗声大笑的样子,徐达几人尽数露出满是狐疑的表情。
只不过老朱就当没看见一般,笑呵呵带着他们朝武英殿走去。
两日无书,眨眼便是婚期当日。
因此次天家特开恩旨,诸将与太子纳侧同日同场。
又因太子恩旨,宴请百姓。
皇宫门前宴开百席,招待京城百姓。
未到晌午,诸将便早早来到奉天门前的大婚现场。
当看到老朱与徐达等人缓步而来,诸将当即拱手拜道:
“臣等参见陛下.....”
“哪那么大的规矩!”
不等诸将行礼,老朱瞥了眼正欲跪拜的郭英等人,沉声斥道:
“明日咱便是太上皇,要跪你们跪太子新君去!”
“嘿嘿,上位。”
“即便您当了太上皇,我等见您不还是要跪拜?”
听到郭英如此打趣,老朱也不气恼,反而笑着问道:
“老小子,咱的永嘉公主嫁给你家那小子,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上位安排的,俺都满意。”
“就是永嘉公主和俺家那臭小子还小,婚期要在七年之后。”
“今日这般盛景却少了俺的热闹。”
郭英微微一顿,转而看向老朱身旁的徐达道:
“魏国公,你们家允恭要娶谁家的姑娘?”
“老李家的!”见众人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文忠,徐达轻笑说道:“不是保儿的李家,保儿家的景隆小子还未成婚,保儿哪来的孙女!”
“是十二卫,广武卫指挥使李杰!”
“咱家小子娶了老李头的孙女!”
“嗯.....”
对于李杰这个名字,郭英、蓝玉、顾时等人都不是很熟悉。
而同在十二卫的仇成、王弼等人自然明白。
李杰!
十二卫中的老人,至正年间便追随老朱。
最早便也是在徐达帐下,只可惜没什么战功。
即便最后战死在北境,可其军功依旧没资格进爵,哪怕是伯爵之位都还不够。
只是让众人不解的是。
徐达家的长子,将来要继承魏国公爵位的徐允恭,如今竟要娶一个指挥使的孙女。
按理说就凭徐达与老朱的情谊,亦或是徐达这些年来的战功。
徐达家的小子,怎么说也是有资格迎娶公主的。
毕竟他郭英的儿子都能娶公主,徐达家的儿子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老朱竟然会如此安排,而且徐达似乎还没有半点不悦。
就在众人静默不语,现场气氛也逐渐开始凝重之时,徐达洞悉众人想法,笑着继续道:
“那李杰洪武二年时受陛下令,率广武卫援助北伐大军。”
“可惜攻破北平之时,那老小子被元兵乱箭给射死了。”
“老小子临终之时将他们一家老小托付给我”
“如今允恭娶了他家孙女,也算是我给了他一个交代。”
“那老小子在地底下也能合眼了!”
语罢,徐达看了眼老朱,冲众人继续道:
“这门婚事也是我向陛下求的。”
听徐达说完,众人脸上疑惑、顾虑这才尽数散去。
只不过此刻众人看向徐达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崇敬。
怪不得徐达能成为大明军武的第一人呢。
不恃宠,爱士卒,信诺重行。
军中之人干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活,谁不想自己死后家人也能受到照顾,似徐达这样的主帅,谁又不想听命于其帐下!
同样。
李文忠、冯胜交换过眼神后,自是明白徐达此举的高明之处。
毕竟徐达这个魏国公的地位太重。
若其家娶公主,且不说将来或有动乱之因。
单就说允恭那小两口将来闹了矛盾,是听公主的还是听允恭的?
换句话说。
是听允恭的,将皇家尊严丢到地上随意践踏?
还是听公主的,将老朱与徐达的情义弃之如履?
不得不说,徐达到底是聪明人。
再好的兄弟情义,终究还是要保留一些空间。
这不仅是为臣之道,更是为人之道。
“诸位将军好兴致啊。”
就在众人随意谈笑,相互打听谁家与谁家结亲之时。
朱标牵着常氏的手,缓步走到众人跟前。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太子....”
“拜什么拜,今日只有叔侄,没有君臣。”
听到老朱这话,众人刚刚躬下的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而朱标也跟着笑道:“父皇所言极是,今日虽是国之盛典,可也是咱淮西老家的大喜事。”
“今日无君臣之分,只有叔侄之情。”
语罢,朱标冲众人缓缓拱手道:“侄儿见过各位叔伯。”
“见过各位叔伯。”常氏也跟着屈身道。
当看到自己拱手行礼时,除了徐达、汤和几人外,郭英等其他人都是侧身闪过。
朱标顺势站起身子道:
“今日大喜,正午开席,直至晚间。”
“文臣陆续而来,烦请诸位将军席间落座。”
“好!”
明白朱标是要和老朱单独谈谈,众将很是识趣的朝午门下的宴席走去。
而等众人刚走,朱标让常氏去取些酒水。
随即脸色略有沉了几分,冲老朱道:
“爹!元主自缢了!”
“这家伙倒是真会挑时候。”
见老朱丝毫不觉得意外,朱标坐在廊道一侧的椅子上,试探性问道:“爹,元主自缢是不是您的安排?”
“咱的安排?”
听到这话。
老朱先是一愣,随即直接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在你看来,咱心胸就这般狭隘,连一个亡国之君都容不下?”
“那....”
老朱扶着朱标的肩膀,坐在其身旁满不在乎道:
“你是觉得当年廖永忠沉舟韩林儿,是咱的手笔。”
“所以今日元主自缢,也是如出一辙?”
见朱标不语,似乎是默认。
老朱嗤笑一声,将胳膊很是随意的搭在椅背上,很是不屑道:
“小子!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啊!”
“那你说说,咱当年为何要杀韩林儿?”
“嗯.....”见朱标沉吟数秒,又好像是顾忌自己的颜面,不愿开口。
老朱索性直接说道:
“你说说,那韩林儿有什么好让咱忌惮的!”
“其父韩山童死后,他本就是刘福通等人手中的傀儡皇帝。那时候陈友谅、张士诚等人尽除,征讨北元根本不需要他这份皇帝的‘出师有名’。咱养着他,等北伐功成后,再演一出三次三让的戏码,岂不是更能安定人心?”
“你说说,咱为何要命廖永忠将其沉船!”
“嗯....”
不可否认。
韩林儿的死,对老朱确实没有太大的好处。
若说顺理成章登上皇位,也不现实。
三次三让起码比杀害韩林儿更有说服力,得来的皇位也更具合法性。
老朱不是曹操,韩林儿更不是汉献帝。
韩林儿这个皇帝本就没有前朝祖德,分明就是刘福通等人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
压根就没有忠心于韩林儿的旧臣,老朱又何须忌惮?
而且韩林儿的死,也的的确确给老朱泼了一盆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脏水。
相比如韩林儿沉江惹来的非议,三次三让的禅位戏码的确更加融洽。
就凭老朱当了吴王以后,宽济待民积累下来的名望。
三次三让不仅不会有人觉得老朱逼迫幼帝,百姓反而会歌颂韩林儿深明大义。
如此看来。
韩林儿的死,的确不是老朱授意。
“那是廖永忠.....”
“就是那杀才!”
“当时也不知是杨宪还是胡惟庸跟他胡说了什么,还是这蠢货自作聪明,以为除掉韩林儿能替咱分忧。”
“那混货竟真将韩林儿给沉了江。”
“后来他倒无事,反而给咱惹了一身腥!”
听到老朱这极为愤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朱标很不合时宜的轻笑出声。
后世之人都说老朱刻薄寡恩,不念旧情。
可廖永忠自作聪明给老爷子泼了这么一盆脏水,老爷子也没把他怎么着,反而依旧给他封了侯爵。
就凭这点,谁还能说老爷子薄情寡恩?
历史上,洪武后期老朱的确杀了不少勋贵武将,可那也是这些家伙自己作死。
若不是自己出现在大明,蓝玉不知能再收几百个义子,冯胜名下又何止万亩良田!
“标儿?”
听到老朱的声音,朱标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所以元主爱猷识理达腊自缢,是他诚心为了恶心咱们老朱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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