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醉仙楼内烛火摇曳,馥郁的脂粉香与酒香氤氲不散。
丝竹雅乐悠悠婉转,宾客们沉醉于这软侬曲调、绮靡风光之中,好一派纸醉金迷之象。
彼时,只见那醉汉步入门来,瞧他衣衫凌乱,脚步虚浮踉跄,一双眼眸满布猩红血丝,肆意扫过屋内诸人,恰似觅食的饿狼般凶狠。
待目光触及彩鸢姑娘,瞬时咧开干裂的嘴角,扯出一抹痴痴傻笑,涎水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口齿含混嘟囔道:
“彩鸢姑娘,你……你怎撇下我,在这儿陪着旁人?
爷今儿个,可是费了好大周折、寻你许久了。”
言罢,身形晃荡不稳,却还执拗地朝彩鸢扑将过去,一路上碰翻不少桌椅,噼里啪啦作响,引得周遭一片惊呼。
鸨母见状,脸色骤然大变,额间冷汗簌簌滚落,慌不迭抢上前去阻拦,双手不住地打躬作揖,赔着十二分的笑打圆场:
“哟,步大爷,您这是酒喝高了,迷了心智、花了眼啦!您且瞧瞧,这几位爷正沉醉在曲儿里呢,扰了雅兴可不好。
要不,您先移步隔壁雅间醒醒酒,彩鸢姑娘稍后便精心梳妆,麻溜地去伺候您,保管把您服侍得舒舒坦坦。”
贾芸忙凑到贾环身畔,抬手压低声儿,悄声道:“三叔,此人乃是兵部尚书步大人家的二公子步中耀,在这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咱行事可得斟酌一二。”
贾环听得,浓眉微微一蹙,心下暗忖:这步中耀的名号,与他贾祥瑞真是棋逢对手啊。
唯一名字能胜他们的,也就他的第一传教士范通了。
谁料那步中耀全然不理会鸨母阻拦,大手一挥,粗暴地将鸨母搡开,鸨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自个儿也身形晃了几晃,险些跌跤,却兀自嘴硬,脖颈青筋暴突,嘶吼道:
“不行!我今儿个就要彩鸢姑娘陪着,旁的谁来都不成!”
说罢,又跌跌撞撞朝前逼去,脚下的步子凌乱得毫无章法。
彩鸢唬得花容失色,小脸惨白似纸,莲步急退,躲至贾环身后。
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后摆,身子簌簌发抖,蚊蝇般的声音怯怯求救:“大爷,救我……”
贾环心头陡然一软,怜惜之意顿生,侧身稳稳将彩鸢护在身后。
抬眸之际,目光和煦温厚,嘴角噙着浅笑,和声劝道:
“这位兄台,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彩鸢姑娘既不情愿,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失了世家公子的涵养与风度?”
步中耀却似被点着的炮仗,缘由是昨日莫名遭人一顿暴打,憋了满肚子窝囊火;
今儿又灌下不少闷酒,满心的憋屈正没处撒。
哪肯听贾环这番文绉绉的劝,当下把眼睛一瞪,眼眶似要迸裂开来。
待看清贾环面容,更是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贾环,破口大骂:
“好哇,你抢了我的三姐也罢了,如今又来醉仙楼跟我抢彩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掂量掂量,可知我爹是谁?”
贾环闻言一怔,刹那间,昨日那醉汉撒泼、动辄搬爹的糊涂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是他!
贾环眉峰陡然一凛,本想着好言相劝、大事化小,奈何这步中耀愈发张狂,竟敢觊觎自家的宝贝三姐儿,这还了得!
他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仿若暗夜流星;脚下陡然发力,身形快似鬼魅,须臾间,一记裹挟着恼恨与威严的窝心脚迅猛踹出,势大力沉,恰似出膛利箭,正中步中耀胸口。
步中耀哪里料到这般变故,惨叫一声,整个人仿若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数丈之远,重重砸在一片桌椅上头。
一时间,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杯盘碎落满地,酒水四溅,宾客们闪躲不及,溅了一身。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血,气息奄奄,只剩进气没有出气,瞧着已是重伤濒死之态。
周遭看客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鸨母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贾环掸了掸衣角,神色冷峻,仿若无事发生,沉声道:“哼,什么腌臜泼皮,也敢在此撒野!惊扰了爷们雅兴,这便是下场。”
贾兰与贾芸亦是满脸惊愕,缓过神后,贾兰赶忙上前拉住贾环,凑近耳畔,压低声音道:
“三叔,您如今战功赫赫,树大招风,不少人私底下就盼着您栽跟头呢。
如今闹出这档子事,保不齐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贾环满眼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洒脱一笑:“不惹事的武将,那还称什么武将?大丈夫行事,何惧些许风波。”
贾兰还欲再劝,却见贾环神色笃定,全然没将这棘手之事放在心上,当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经这么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听曲儿的兴致。
贾环整了整衣衫,朝彩鸢轻声道:“你莫怕,往后若有人因这事寻你的麻烦,你只管报我冠军侯贾环的名号,我自会替你周全。”
彩鸢眼眶泛红,盈盈下拜,身形颤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颤抖:“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侯爷大恩大德,彩鸢没齿难忘。”
贾环虚扶一把,温声道:“罢了,往后好生过日子,莫再碰上这等腌臜之事。”
说罢,便携着众人迈大步踏出醉仙楼,此时夜色浓稠如墨,便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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