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挎枪而行，走在枯城那青石路上，看着满城萧瑟，古井无波，似这里一切与他无关，那银色的枪尖在地面之上划过，绽起道道花火，绚烂，璀璨，少年与长枪，似乎打破了这枯城的寂静。前方灯火亮起，依旧昏昏暗暗，前方老妪，孤独诡异。

少年并没有害怕，恐惧，反而视若无物一般，继续轻踏脚步而来。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行的意志，即使此刻出现的提灯老妪。

只是突然，“前世何解？”这声音就这样随性而出，传入少年耳中。

少年停步了，自是傲然而立，冷目相对，不言不语。神色中多出了一丝不喜，似乎懊恼自己独得的意境被人打扰，失去了一次参悟大道的契机，自然更是不喜去回答老妪莫名其妙的话。那一丝不喜就这样赤裸裸的感染了周围的一切，让这枯寂中多了一丝躁动。

老妪默然，似乎是在等待，已经是等了千百年了，好像也无需在乎这点光阴的失去，这是岁月沉淀之后的了然，这是经历万古的悲痛，相互沉寂，就在这般的诡异气氛之下，赵风尘动了，微微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枪，这是要战，也是此刻少年的答案。这是一种奇妙的蕴动，这是自然而然的心绪。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老妪似乎是知道了少年的答案，同时也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她知道此刻少年要做什么，随意的问出了第二句。

“今生何解？”

少年似乎抛弃了五官五识，充耳不闻，神色冷漠，但全身动作又是一变，就这样轻轻抬起脚掌，向着前方微微踏出一步，随着这一步踏出，少年周围突然升起无边战意，随空而出，出而不发，勃而不怒，这是压制积蓄着，也是等待着。老妪依旧无所闻，无所问，无所动，又一次陷入对少年的等待之中，少年步伐轻缓，神态自若，那升起的战意似是无势亦无争。就这般平凡的脚步，静谧，柔和，何等诡异，又何等奇，何等奥。就如这样，若是细细体会，就能从少年这信步之中感受到那无比的自信，坚定的心念和执着的道心。

一步一步，无声胜其有声。随着少年脚步的行进，伴随着战意升腾而起的是那般潜龙破渊的正法气息，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万般生灵沉渊修寂。亦是逆旅攀渊之行，而少年就要化作人中之龙，独领风骚，超脱而出。

静与动之间存在着无边与无穷，静无声，而此刻的动亦无音，转念之间，少年与老妪只剩下了十步之遥。何为十步，以距离来算就是三丈。似时间停息，又似是空间凝滞，却也只是不足一息的时间。即使赵风尘跨出深渊，遨游九天，此刻也能感受到那如大江之水般的压力袭来，那如地狱诸界降临般的恐怖，他知道这是老妪在阻他，阻止他的人，阻止他的道。面对着远比于自己的强大老妪，少年还是选择踏出了这一步，也正是他面对死亡也必须踏出的一步，他不能退缩，他退缩了，道也就退缩了，此后可能修为可进，但其也只能泯然于万千大众之中，平平无奇，不复光彩。

随着赵风尘这一步的踏出，身后缓缓升起青色光华，转瞬之间，青龙虚影骤然浮现，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从远古之中招来了一只众上神龙。在赵风尘身后的虚空之中盘旋嘶吼着，龙威荡荡，镇压诸天。青龙虚影出现，和赵风尘心念合一，化作一体，同样向前飞掠一段距离，与那老妪所散发的恐怖威压对抗，天地之间瞬间就动荡起一阵恐怖的术法涟漪，稍许绚烂，之后就如暴雨磅礴，顺势而起，青龙嘶哑，似乎有些痛苦狰狞。但龙终究是龙，赵风尘也终究是成功的踏出了这一步，这举足轻重，关乎大道的一步，这是他执于心念中最深的一步。

赵风尘抬起的脚，终于落在了前方的地面之上，顿时脚下落实的地方，波光乍起，青光乍现，这是老妪与赵风尘的较量，赵风尘全部信念抗拒这一切压迫的力量，这是龙的骄傲，身后的青龙也同时能感受到少年必胜的决心，更加的凝实，更加的神采奕奕，也更加的光彩夺目，神龙目中威严与深邃更加强盛一分，傲然天地，这是要龙飞九天宫阙。

即便如此，赵风尘望着前方不远处，看了看老妪，他知道此刻还有九步，可这九步之遥却如万里鸿沟，人神难越。可不能就此退去，赵风尘面对着如此局面，不惧反喜，战意和后面青龙虚影不退反进，绝念要在此处阴霾之下踏出一条康庄大道，踏出一个朗朗乾坤，所以赵风尘不惜一切，即使粉身碎骨。

随即赵风尘开始抬脚了，他想要踏出这第二步，甚至其后三四五六……可这一抬之下才发现沉重无比，就是有万千只手从地面拉扯着他一般，深陷地狱泥沼，无法自拔。赵风尘咬牙之下，全力运转灵力，周身百骸气势大开，战神之姿，身后青龙也变得情绪高亢起来，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响彻整座枯城的天地之间，像是冲破了某种封锁，似是琉璃之物破碎的声音，“砰砰砰”，赵风尘左脚终于一节节向上抬起。

可那无尽的空间压迫之感如洪水一般更加的迅猛，更加凶狠，可是，相比之下，赵风尘更加狠厉，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身后青龙虚影也同时发出阵阵长啸，“砰砰砰”那碎裂的节奏更加急促，少年一鼓作气，携万丈龙威向前猛跨几步，“吱吱吱”像是骨骼摩擦碎裂的声音，少年脚步霎时而停，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好六步，少年身形有些蹒跚了，只是一瞬便被少年把这一丝异样压制。

这便是少年的信念，少年的道，鸿沟万丈亦是奔赴之，大道六步之下踏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念头通达。只是少年在跨出这六步之后，虽然极力掩饰，但气息还是瞬间萎靡下来，虽然依旧魏然直立，可那先前均匀的呼吸早已经紊乱，杂乱无章，那凌厉的气息也有些衰败，身后青龙虚影也慢慢虚幻起来，若隐若现，颇有些苟延残喘之象。

在这气势衰退之下，只是这少年的那一副身骨愈发的傲，眼中神采不曾暗淡，也不曾偏移，只是平静且坚定地盯着老妪站立的方向，那种目光并不嗜人，自然也不可怕，只有那平平淡淡，在那一瞬之间，还如水一般的温柔。还差三步，少年知道，再而衰，三而竭，这三步之下，结果未知，但他知道这三步，定是千难万险，最可怕的时候便是魂灭道消。但少年依旧平淡，平淡中突然一抹坚定迸出，少年抬脚踏步，一往无前，毫不畏惧。只是这一步之下，不出所料，少年几欲后退，倔强之下，身形强行定住。那反震之下传遍全身，几乎要将赵风尘全身骨头粉碎。

顶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赵风尘感觉自己踏足的是一条众生万象之道，是一种至人之道，这是集万界生灵之魂凝练而成，踏过，便是人皇至道，至人之理，何为至人，人之通玄可至极致，生之极限，这是除去修行之路，另一条通玄大道的道路，修人道极致，便也可登临大道顶峰。

可这却真正的是一条天地至道，非是赵风尘所能触及。“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响起，赵风尘那全身上下凝练的气机轰然粉碎，被莫名一击之下全身剧痛，气势被破，身后本就若隐若现的青龙虚影发出痛苦哀嚎，彻底崩坏于尘埃之中，之后整个人便是直直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赵凡尘也丝毫不敢大意，强行忍受着浑身疼痛，强行扭转身体，长枪支撑着半跪而立，少年的身形不复倔强和挺拔，突然显得萧瑟起来，但随即微变，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少年。

那不远处，矮小老妪瞬间挪移，半空之中不断有虚影生成又消散，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是降临到赵风尘的面前，浮在半空之中，只是由于身形矮小所至，两人的目光刚好平行相对，老妪始终都是那般枯寂与古老，赵风尘则是稍微有些慌乱之下的强装镇定，四目相对之下是一种藏拙，藏拙着自身意志和那一丝丝的怯懦。

老妪似是亘古不变，沙哑摩擦的声音传出了那千百年来不曾变更的一问：“那来世又何解？”

少年低头咬牙沉默不答，用尽浑身上下最后的精气神凝集合一，祭出了这看似软弱无力的直刺一枪，少年无需用眼睛去看，本能心性下刺出的一枪，毫不意外，在下一刻便是遇上了莫大的阻力。意料之中，期盼之外，少年的道心都有些迷茫挣扎，但随即释怀，终究是修行道路的前行之人，果然如开始那般，但战后虽然此刻狼狈，但毫不后悔，因为他战了，随着自己的心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