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检委的办公室主任看到全书记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清楚领导被城建局的人惹怒了，但以他的职务不好对基层的干部提出处理意见，到了自己替书记把不好说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了。

他的职务比城建局长低半格，说话不好过于强硬，“三处工地都规范张贴着你们说的‘五证’，那位中队长全都视而不见，明显不是没有看到。建议城建局纪委先停了这位中队长的职，调查他这样做背后的动机。”

城建局长看了看王青朋，希望他说一句话能够保一保这位背锅的中队长。

王青朋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城建局长又看了支队长一眼，说：“回去后我让纪检委先停他的职。”

这才刚开始，中队长便成为第一个背锅侠。

支队长知道再继续调查下去，自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背锅侠，主动说道：“来开会以前，我接到局领导通知，报业房产上报的建设规划方案不规范，里面还有些问题，不予发放许可证。”

城建局长更正道：“局里的通知不是不予发放，是通知把已经发放的许可证收回。”

张久妹发现了里面的端倪，没等到王青朋开口，提前问支队长：“你们收回了吗？”

支队长回答：“刚接到通知，没来得及。”

周胜利补刀道：“你们是在三处被封工地的工人上门询问以后才开始找三处工地的问题的，你们这种执法先行、规定后下的做法确实超前。”

城建局长想改口已经来不及，只好承认，“执法支队的执法行为是有些不规范。”

“不是不规范，是严重错误。”

全书记对下面的干部不好发火，对这位正廳级干部不留情面：“如果你是法院院长，先安排手下把你看不顺眼的人枪毙了，然后再去制定法律条文行吗？”

王青朋担心全书记再对城建局长施压，城建局长会把自己说出来了，想着岔开话题：“全书记是处理人的，这个比方有些以小比大了。徜若给他一个法院院长的位置，他也不敢草菅人命。”

全书记从语气上对王青朋很客气，从原则上是不会退让的，装作开玩笑地说：“传说王副省長爱护犊子，果然刚批评你部下两句，就出面解围了。看在王副省長爱兵心切的份上，我就不批评你了，你说说停这几处工地的理由吧——别用今天发现规划上报材料那样的马后炮作理由。”

上面有王青朋压着，下面狡猾的支队长怕当背锅侠已经揭出了老底，说他今天才接到撤销规划许可证的通知，城建局长发现自己被夹在火上烤了，说道：“我的工作作风不扎实，没有提前了解到这三处工地上出现的问题。书记要我现在说出理由，我实在是不知情，说不出来。”

他对执法支队长说道：“咱们本着知错改，有错必纠的精神，你们执法支队现在宣布撤销封工地的决定，让工人们回工地上班。我们从明天开始内部调查，查到谁身上处理谁。”

王青朋反对道：“城建局是政府城市建设管理的行政执法机构，如果因为有人闹事就撤回决定，失去了政府的权威性，往后在城市建设当中谁愿胡来谁胡来，城建工作还怎么做？”

城建局长的做法是模糊过关法，自己能够躲过纪检部门的追查，先过了这一关，城建局收拾一个房产公司办法多的是。

王青朋则认为自己不是省管干部，纪检委能奈我何，不想让步。

全书记也不好批评这位副省级干部，但也决不会让由着他胡来。他正在想对策时，房产公司的总经理徐涤非说道：

“我也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我们一个公司在市区内被无缘无故封了三处工地，这三处工地的停工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每天三处工地建筑设备租赁费用共计一百多万，银行贷款利率近百万，五百多工人什么也不做照样发着五险一金，六天的停工给我们造成的约七百万的经济损失由谁来补？

各位领导都知道我们公司报社股份占相对大头，七百万的损失当中报社占三百万。三百万的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由谁来负？”

支队长着急地说：“徐总你就别算经济帐了，快通知工人复工减少一点损失。”

周胜利问他：“你是城建局执法支队长？”

支队长与周胜利不认识，但看他的气场就知他的职务不低于自己局长，答应道：“是。”

周胜利高声说道：“我同意支队长尽快复工的说法，徐总安排三位项目部经理组织复工。后面会议的内容与三位项目部经理没有多大关系了，你们可以离开会场。

但我也认为这件事不能这么胡弄过去。

老辈人就说水有源树有根，为什么城建执法单位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一天封了报业房产公司三处工地？为什么从事发当时起房产公司就追问为什么封工地，一直到这个会议上城建局方面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

三位项目部经理离开后，他的一句话在这小屋里简直是扔了一个爆雷：“因为这个事件是王副省長对报业房产公司实施的报复行为！”

队了张久妹早有心里准备外，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惊，不是震惊的王青朋的行为，而是对他当着王青朋的面直接点出感到震惊。

“你血口愤人！”

“你诬陷省级领导干部，知道错误有多严重吗？”

王青朋疯了一般，跳起来用手指虚点在周胜利的额头前，连声咆哮着。

周胜利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声音一如平常：“你可以生气，可以激动，但不能把手指点在我的额头前——以前这样做的人没有一个手指不是少了一节的。”

他的声音不高，但却是运足了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王青朋吐的。

别人听来是正常声音，王青朋听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他的心脏，心中不禁一阵惊悸，手指垂了下来。

但他依然追着周胜利不放：“说话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周胜利依旧声音很平静，“王副省長要证据是吗？今天当着全书记和省纪委诸位领导的面，可不是我想告你，是你逼我的。”

王青朋看到他一付胸有成竹的神态，心中发虚，但话与话逼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无路可退：“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用心险恶，诬陷省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