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武低着头，犹豫着出去了。

周胜利虽然估计到莫云武今天晚上找不到他爷爷要他找的那个人，但是对想要自己命的人他不会留下的。

莫云武走后，老人让周胜利退下裤子，两腿叉开马步，对脸已转向门口处的孙女喊道：“云巧你好好看着。”

说完将一只手掌心贴近周胜利的伤口处，猛然抬起，手掌上粘着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铁砂子。

他是用内力将嵌在皮肤表层的铁砂子吸出，吩咐莫云巧：“把药膏给领导涂上。”

莫云巧红着脸提醒，“爷爷，他的伤口在那儿。”

老人黑着脸说：“什么这儿那儿，你们成天在家里给狗呀猪呀的抹伤口，真正给人几年碰不上一个。”

周胜利听着他的话有些骂人的味道，但人家没有直接骂也不能对骂过去。

老人看着周胜利的神情变化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问题，忙解释，“领导别误会，我说的是真事。现在门派与门派之间见不到面，弟子们与世俗之人打架禁用暗器，也没有被暗器打伤的机会，他们练习取暗器都是在猪、狗身上。”

周胜利说：“我没有介意，请老仙人别老是喊领导，我姓周，叫周胜利，你喊我周先生、周同志，喊名字都可以。”

老人只在下巴留了一撮山羊胡，须发皆白，精瘦的身体充满着爆发力，从外表看他的年龄应该在七十岁上下。

但是练功者的年龄不好猜，如自己的师父知愚大师看上去六十多岁，实际年龄已过双甲子。

老人哈哈笑着说：“我是山野之人，你住在这个地方，官职可能比我们镇长还大，不能喊你周同志。你又不让喊你领导，就喊你周先生吧。”

同胜利说：“行，现在的先生是喊男士，不是古时候老师的意思，如果是那个意思我可不敢答应。”

老人接着说：“我是住在山里的人，上了几分年纪，你也别老喊我仙人。我叫莫言能，已是仗朝之人，没有教育好子孙，愧对先人。”

古时候官员上朝，八十岁以上可以拄着拐杖上朝，后来人们对达到八十岁以上的人称为仗朝之人。

周胜利以江湖之礼对他一抱拳，说：“莫老先生年逾八十还脚下生云，走路无声，确实有仙人风范。说真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莫老先生的孙子为什么要来暗算我，但他已是成年人，他的错由他个人负责，不能算在你这个做爷爷的身上，请您不用自责。

说句闲话，老先生的大名带有遏制自满的意味，受儒学思想影响较大。”

莫言能老人道：“周先生好学问。我们家祖上不姓莫，因上几代人争强好斗，与别的门派火拼，几乎灭族。我祖爷爷死里逃生，带着全家人逃到了大山里面，改姓为莫。

他老人家对子女们说：我们从今往后就是莫姓人，在世上莫逞强、莫斗狠，永远记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我爷爷那代人起，名字里都有规劝自己谦逊守拙的意思。

到了我这一辈，家族香火得以旺盛，上一辈人又收了一些外姓弟子，门派也得以发展。我接任门派掌门之位时，爷爷将我的名字改为莫言能，告诫我不要逞一时之能，给门派和家族带来灾难。

我给我孙子起的名字是莫云武，要他时刻记着不要炫耀自己的武功，不要认为武力解决任何问题。她，”

莫言能指了指正在给周胜利涂药膏的莫云巧，“女孩子不要轻易夸自己巧，在女孩子中别争强好胜，做好一个普通女孩就好。

孙女倒是一直慎守着祖训门规，我那孙子被黄金白银耀花了眼，一天到晚想着到外面的世界闯荡，想着挣大钱发大财，走到了今天。”

莫云巧给周胜利被暗器所伤的伤口涂上了药，他顿时感觉到伤口处产生出一股温热感，伤口立时不疼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系好腰带，指着室内的卫生间对她说：“辛苦你了，到那边卫生间里洗洗手。”

莫云巧直了直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进去了。

周胜利对莫言能道：“你们的药膏效果简直神奇，抹上疼痛就消失了。”

莫言能说：“涂上这个药膏不耽误你天亮后上班。”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黑得发亮的小葫芦放到身旁的桌子上，再次恳求周胜利：“我把这个小葫芦里的药膏全送给周先生，只求您看在我张口求您的份上不要报警，别让警察抓我孙子——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是无理要求。”

周胜利说：“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不是不可以，但得有一个条件。”

莫言能保证说：“什么条件，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会答应你。他是我唯一的孙子，我可以给你保证回家后将他逐出师门，不再让他习武。”

周胜利道：“你师门内部的事我不干预，我的要求是请您老人家把药膏收回去，不然您会以为我是看在药膏的份上才答应您的。”

莫言能给他解释：“领导、不，周先生误会了，这个药膏不值钱，只是本门秘制，我送给你也只是表达心意，没有交换的意思。在我们门派的门规里严禁交易，十年前又改为严禁生计以外的利益交易。”

周胜利听了后有所感触，“你们这些古武门派从古至今始终传承着自己的门规门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门派文化。你们的门派之所以能够生存千年，就是因为有自己的文化作为门派的灵魂。

同样，我国历史上名扬千年的世家也是有自己的家规训，虽然多次受到灭顶之灾，但依然能够鳳凰捏槃，浴火重生。”

莫言能听了周胜利的话后觉得遇到了知己，一时忘记了自己来的初衷，附合道：“周先生说得太对了，我们门派也是几经生死。门派最早的创始人还是个南方人，好几回眼看着门派里的人被杀没了，凭着门派的精神又活了过来。”

这时，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莫云巧从里面出来打断了两人对传统文化的探讨，“你们城里人真会享受，连拉屎、撒尿都不用出屋，冬天冻不着屁屁，夏天闻不到臭味。”

周胜利说：“你们那里的厕所不是在屋里吗？”

“我们村里人叫茅房，都是在院子里挖一个坑，冬天冻死人，夏天满坑里是蛆，风一刮臭味都吹到堂屋里。景点上的厕所与你屋里的是一个样，完了用水一冲，一点味道都没有。”

屋里正说着话，有人敲响了门。

周胜利上前打开屋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垂头丧气的莫云武，一个是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