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说：“麻烦你了。”

秘书先前对周胜利太冷淡，现在又不知如何缓和，只是在前面引路，不停地说：“请往这边拐，请往这边拐。”

周胜利进去时，石浩江正在办公室时来回镀着步，看到周胜利没有像两位省長那样行来先祝贺，而是嗓音低沉地说：“谈过话了？”

周胜利老老实实地回答：“谈过了。”

他与省wei书记石浩江是第二次见面，反而不如在第一次见面的省長谭维泉面前自在。

石浩江又吐出两个字：“坐下。”

周胜利没有敢坐，低着头检讨道：“我是来检讨的，不能坐。”

石浩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检讨什么？”

周胜利说道：“您上次批评我沉不住气，我也向您表示一定要沉住气，这次还是没有沉住气，在私底下与薛宁书记吵了一次架，后来又在常委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是因为这件事检讨呀。”

石浩江道：“你先坐下，不然我坐着你站着，我总得仰脸与你讲话，好像是我在接受你的批评，不然你总不能让我也站着与你讲话吧。”

周胜利这才坐了下来。

石浩江也坐在了办公台后面自己的座位上，说：“你也别太在意我那天对你的批评，你走后我又想了想，也许我对你的批评是错误的。”

周胜利急忙说道：“您没有批评错，我确实是太沉不住气了。”

石浩江摆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说：“你与薛宁的冲突我已经知道，你做得对。

那天你离开后，我又在想，我们对高级别的领导干部要求做事要稳，不能冲动。我们过往的历史因为领导干部冲动铸成大错的教训太多了。但是一味求稳是不是好事？

我们多数领导干部都形成了一种作风：稳重有余，冲劲不足。

薛宁出事后，我又在想，太宁市wei班子中三个书记，王伟光和尤宏亮同志个人修养都很好，与薛宁之间不会发生你与他之间那样的大的冲突，但是也揭露不出他的问题。

不知你想过没有，他们用国家稀缺金属原料矿石冒充石灰石走私出口，在你之前真没有人知道吗？不是没有人知道，是没有人把这件事揭出来而已。

这次这件事对国家有利，但对你本人不利，从表面看起来对我们培养领导干部不利。

但从另一角度说，我们培养的如果全是不敢与不良倾向作斗争的干部同样对我们的国家不利。

从工作上来讲，你可以不用到我这边来，既然你来了，我就要当面收回前段时间对你的批评——当然，你还是在矛盾发生时还是不要过于冲动，要保持克制与冷静，要在保护自身的前提下与不良行为作斗争。”

从省城回太宁的路上，周胜利就不断接到祝贺的电话。打电话的人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认识的，有现任的副市长，也有常委。

在接到张军世的祝贺电话时，他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张市长，是这几年太宁市经济整体表现不佳拖累了你。”

张军世说：“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个领导干部要承担责任。你刚上任常务，水泥厂立窑的建设质量与你没有关系。我是分管工业和安全生产的，这个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

是你冒死救活了三条人命，也用实事证明了那六条人命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因为人祸。不然，我这个副市长也保不住。”

宣传部长齐恒高也给他打来了祝贺电话：“周市长，祝贺你由副转正了。”

周胜利正想个别征求他的意见，说道：“你祝贺来点实的，一个电话就算是祝贺了？”

齐恒高说：“你打算让我怎么祝贺，到酒店弄一桌庆贺？”

周胜利道：“你若是真心到酒店订个包间可以，但不要其他人，只有我和你。”

齐恒高反应相当迅速，马上意识到他现在让订包间决不是为了吃喝，而是有话要与他讲。他知道在金州集团水泥厂立窑塌顶事故定性会议上，周市长的主张成为少数派固然有薛宁高压的作用，也与周市长在领导班子当中没有自己的人有关。

他问周胜利：“你几点能回来？”

周胜利看了看表，大约半个小时到家，对他说道：“我到家还得一个小时，你订好酒店下班后去那里等我。”

他给自己留出半小时的时间与任兴业电话联系。

车进了市区后，周胜利又接到了副书记尤宏亮的电话：

“祝贺周市长，这个电话我故意晚打，估计别人的祝贺电话打得差不多了。我的祝贺不来虚的，兄弟们一起嘬一顿怎么样？”

周胜利说：“今天晚上我约人了。”

刚说到这里，他想到齐恒高一旦被公布为常务副市长，尤宏亮肯定分析到是自己推荐的，他会感到自己在他与齐恒高之间与后者的关系更近一些，由此而对自己产生意见，说道：

“我约了齐部长说个事，你那边如果没有别人参加，就我们三个一起，有别人参加就改日。”

尤宏亮说：“没有，我与齐部长也有一段时间没一起吃饭了。”

周胜利说：“别的地级市都是三个到四个副书记，专职的两个到三个，我们市就你一个，你的事情就多。我现在与齐部长去电话，让他订好酒店给我们发个短信。”

结束通话后，他对吴难说：“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你稍微提一提车速，给我争取五分钟时间。”

然后又给齐恒高去电话，说：“尤宏亮书记也约了场，我让他别带人，咱们三个合到一起。你要选个清静的方便说话的地方，不要去中等档次以上的酒店，定好包间以后给我和尤书记手机各发一个短信。”

回家以后，他脸也没洗就给任兴业去了电话。

任兴业接到电话后说：“你是不是刚到家？以你的性格，早到家的话早就给我来电话了。我知道你来电话的意思，听我说好了。

即将与你搭档的这个人叫庞建军，现在是京城里的一个司长，做司长已经六、七年了，在京城往上走无望，家里的人想着让他下去镀金，看能不能往上走半步。

他们家与叶家沾点亲，通过叶家牵连与江家亲连亲，家里的人常以江家人自居。这个人爱吹牛，爱猜忌，小心眼，不好处，但也不是大恶之徒。总之，你对他要防着，但也不要过于小心，爱吹牛的人都没有大本事。”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任兴业说：“再来京城时抽空看看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