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没有理睬她,仍用高大健壮的身体护在周胜利前面。
他刚从家乡走出来,还看不透外面的人心险恶,但却有一颗侠肝义胆。
他从家乡的那次蒜苔事件中看到了周胜利能够把农民的利益放在前面,就认准了他是一个好官。
他也像许多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年轻人一样,爱认死理,认准了就很难轻易改变。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他的周书记会受到伤害。
周胜利对他说道:“我只要不想,他们伤不了我。你听她的话,把车开到酒厂院里。”
乔山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周胜利。
周胜利跟着两个身穿工作服的所谓安保人员七转八拐来到一个大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地瓜干,在一个边角处有一扇内门,从仓库往里看,里面是黑的。
两个安保人员对周胜利说:“兄弟,我们两个也是农村人,知道你是偏袒着我们老百姓。你是外来人,摸不着深浅乱说话,得罪谁不好,偏得罪那个白仁香,她是总厂长的相好,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委屈你了。”
周胜利进屋后,看见里面的地面比外面矮了半米多,既没有桌橙,也没有床铺,人在里面只能或站在地上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时间长了体力支撑不了。
周胜利叫住了两人,“你们过去还得干这得罪人的差事,咱们啦几句呱再走。”
两人中个子较高的那位说道:“说话可以,你别打听厂长的‘百人上’的事,我们什么也不会说。”
周胜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百人上’?”
“‘百人上’大名白人香,就是个财务科出纳员,总喜欢别人喊他白经理。她这个人是公共汽车,哪个男的有权、有用,她就跟哪个男的睡,厂里的老师傅们给她起了个名叫‘百人上’。总厂长才来不到一年,她就跟总厂长睡在一起了。”
“你们是国营厂,厂长乱搞男女关系不怕受处分吗?”
个子稍矮一点的说:“总厂长不是当地人,是报纸上有名,广播里有声,电视里有影的改革家,办公室里挂着与国家的领导人的合影照,还听说是县里哪个领导的亲戚,去年来承包的县酒厂,听说他在外地还有承包的几个酒厂。”
高个说:“刚说好了,你不要乱打听厂长和百人上的事。”
周胜利道:“也不能怪我,青年人谁不想听这样的事?媳妇不在跟前,事不能做,听听也过瘾。”
矮个道:“兄弟说的是,你们常年在外跑的人兜里不缺钱,就是睡觉时床上缺女人,还不如我们这些老百姓,干活虽然苦点、累点,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小酒壶一摔,睡觉的时候小媳妇一搂,神仙不换。”
“你们两个干的这个活不累呀,把我从厂门口送到这间屋里,你们的活就干完了,一点不累。”
高个说:“我们两个不是保卫科的,保卫科穿保安服的人全调到路上设卡了,家里的地瓜干收购工作不能停,总厂长还急着往他的其他厂子送原料,现金跟不上,送红薯干的人老闹事,我们两个临时从车间里抽调出来当保安。”
周胜利问:“门口收的这些红薯干不全是给你们厂做白酒原料的?”
“我们厂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是外地人,不了解咱们这个地方。咱们营川的地碱性大,不能像别的地方那样种小麦吃白面,只有种红薯、高粱这样的粗粮还凑合,往年好几个县的酒厂来咱们县里买红薯干,有时候也委托我们厂代收,每斤给几分钱的差价。”
“现在你们厂里的红薯干外运有没有差价?”
周胜利感觉这里面有门道。
高个子张了张口没说话,矮个说道:“现在我们不知道了,反正几个厂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只知道往外运的红薯干没有回过款,不然我们厂怎么能欠乡亲们那么多的白条?”
一个劲往别的厂拉原料不回款,欠条上如果是盖的营川县酒厂的章,将来欠款不就全得营川县酒厂付吗?
他问二人:“你们注意到欠条上的公章是哪个厂的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是我们厂的公章。”
高个工人说道:“财务科原来的科长兼主管会计现在我们车间,他说过好几次,那些厂子如果垮了,这些欠款全得我们厂还,非把我们厂压垮不可。”
“你们厂门前经常这样拥挤吗?”
周胜利清楚记得上一次路过时没有今天这种现象。
“没有,从来没有。听厂办的人说厂长承包的另一个大厂是专门给其他酒厂供应酒精的,缺原料供应不上了,这边才大量收购了往那边运。”
两个人回答完了周胜利的话,好奇地问:“你专门拣收购原料的事问,是不是专门来查这个事的?我们工人也担心厂长带着收购原料的款跑路,我们几百号人都得全家喝西北风。”
周胜利给了他们一个不十分明确,但却又不让他们失望的答案:“我是在县里工作的。”
他现在基本上弄明白了:这几天的大量收购是在为承包人在别的地方承包的酒厂收购原料。
一个人承包数个厂,在他承包的厂与厂之间原料调剂也未偿不可,但是这几个厂之间都是各自独立的经营主体,原料调剂应当有清楚的帐目。
这个工厂的厂长派人到路口设卡,是他太胆大妄为还是得到上面的允许?厂里的一个财务科出纳员就可以下令保卫科关人,说明厂的领导嚣张惯了。
他对两个工人说:“你们现在可以回到大门口你们的岗位上了。记住你们也是农民出身,哪个厂领导给你们下打人的命令,都不要执行。”
高个子工人反应较快,问道:“领导,你这间屋以往关人要上锁的,现在锁不锁?”
周胜利说:“你们回去请示,那个白什么让你们锁再回来锁。”
两人走后,周胜利考虑到酒厂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要动酒厂得与政府先通气,给夏文飞打去了电话:
“夏县长,我是周胜利。我现在正在县酒厂的小黑屋里给你打电话。”
夏文飞惊奇地问:“周书记,你跑到酒厂去了?怎么,他们厂里还有小黑屋?是不是关过工人?”
看来,小黑屋的事他不知道。
周胜利道:“我是路过,说了几句他们收购原料打白条的事,就被关到小黑屋里来了。我感觉这个酒厂问题较为严重。”
夏文飞的话音里带着质疑,“不可能吧?酒厂的厂长崔文学是上过报纸、电视的改革家,我们主动请来的能人。他去年下半年承包了已经亏损的县酒厂,年底不仅实现了扭亏为赢,还把上半年欠下的税款全部补齐了。”
周胜利说道:“我说三个问题,你考虑有没有问题:
第一就是一个工厂竟然设小黑屋关人,严重违法;
第二是上路设卡,不准营川县的粮食卖到外县,听他们的工人说查到还没收,恶霸行径;
第三是收了原料运到他承包的其他酒厂,却以营川县酒厂的名义打白条,给营川酒厂带来极大的经济风险。”
夏文飞停顿了一会说:“周風雨文学心里窝火。他们这些做法是有些过份,但没有你说的性质那么严重。不过,你是主要领导,你说怎么办?”
周胜利说道:“首先,要求他们立即把派到路上的人全部撤回,追回他们所谓没收的粮食,该还谁的还给谁。
第二,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和公安、经委、财政、税务、工商等部门负责人到酒厂现场办公,重点清理近段收购原料的帐目,明确同一承包人经营的各个酒厂之间的关系。”
夏文飞对他的这个决定明显带有抵触情绪:“周书记,刘书记的有些做法我也看不惯,但不能因为是他在这里工作是做的就一概否定。如果按你的意见做,改革的能人谁还敢来咱们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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