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冷静

心跳的声音太响，响到让季晚棠有种已经被谢闻璟听到的错觉，好似被听到的话，在这一段感情拉锯里一直是占据上风的她就要落入下风，再没有反败为胜的余地。

季晚棠仓促地开口，想要把心跳声掩盖过去，却巧妙地和谢闻璟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公子，这太贵重了……”

“你是不是觉得太贵重了？”

声音相撞又消弭，两个人都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无比确认的是，有两个字重合上了。

季晚棠和谢闻璟均是一愣，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季晚棠觉得那股子要命的心跳声总算是小了下去，她开始以一种更加理智，也更加抽离的目光来审视她和谢闻璟的关系。

准确地说，是审视谢闻璟。

能不能和谢闻璟走到那一步，谢闻璟值不值得她彻彻底底地敞开心扉，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之后又该如何走下去……这些都是季晚棠审视谢闻璟的目的。

季晚棠不会因为此刻的心动和谢闻璟此刻对她的好就一时冲动。她的人生犹如海上的一叶扁舟，经不起任何风浪。

她没有试错的底气。

“公子，这太贵重了，有银票就够了，那个铺子……妾身不能收。”季晚棠垂下眼帘，强忍着心痛和想要，毅然决然地把茶楼割舍。

谢闻璟看着季晚棠把地契还给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用有什么负担，我谢闻璟自认还不是那种送出去的东西还会要回来的人。”

“尤其是送女眷。”谢闻璟补充了一句。

闻言，季晚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来。谢闻璟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无奈：“你笑什么。”

“妾身只是在想，原来公子也会听那些传闻啊。”季晚棠笑眯眯的。

其实谢闻璟说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哪朝哪代都有发生，男子赠礼给女子以示心意，本是两情相悦两全其美的好事，可事后男子却反咬一口说是女子主动索要或是亲事破裂，连针尖大的东西都要重新要回来的都不在少数。

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屡见不鲜，偏偏许多男子还乐此不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说起来吧，又都说是女子太爱斤斤计较，连这点小事都要揪着不放。可明明做出这个行为的是男子，背黑锅被骂的却是女子，还不允许女子发声，要堵住女子的口。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啊。

可一放到男女身上，就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而且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季晚棠对这样的事情嗤之以鼻，却也不得不被世道裹挟，身处其中却无法动弹，只能奢望着来自男人们的一点垂爱，以此来装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活得有尊严有面子。

人啊，有的时候讨厌什么，却又不得不依赖着什么。

或许，对于人，又或是从心底里对男子的不信任，才让季晚棠迟迟不肯卸下心防。

谢闻璟对她再好，也是个男子。只要是个男子，就绝对无法与女子感同身受。

季晚棠想得有些出神，还是谢闻璟捏了一下她的脸，她才回过神：“怎么了？”谢闻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相当认真道：“我不是那种人。”

闻言，季晚棠眨了眨眼，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妾身可不敢说公子是这种人。”

谁都没有你敢。

谢闻璟腹诽了一句。

夜渐深，廊下还在烧着竹子的火盆渐渐熄灭，“噼里啪啦”的响声也渐渐歇了，只有房内还亮着微弱的烛火，彻夜未熄。

虽然谢闻璟已经十多年没有和谢明和吃过年夜饭，但大年初一开宗祠还是会来的，来祭拜自己的生母。每年这个时候，谢明和想要教训他，又碍着是过年不好发火，每次都生生地忍了下来。

开宗祠只能有上了族谱的人在场，谢闻璟便没有带季晚棠，他无视掉来自谢闻桉满是讥笑的眼神，也没看到江氏平和的眼神下满是怨毒，他平平静静地看着开宗祠的谢明和，什么话也没说。

谢明和对自己儿子这个德行已经失望透顶，原本升起的希望被谢闻璟再次打破，也没有多说什么，父子两个只当彼此是陌生人。

开了宗祠，祭拜了祖先，谢闻璟当着江氏的面拜了拜自己的生母，然后起身。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谢闻璟会离开的时候，谢闻璟忽然看向谢明和：“我要把季晚棠抬为平妻。”

“你说什么？”谢闻璟这话不亚于平地一声雷，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给谢明和炸了个外焦里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闻璟，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再说一遍？”

谢闻璟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谢明和会是这种反应，他还以为谢明和听到的第一时间是生气居多呢。

“我要把季晚棠抬为平妻。”谢闻璟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不想谢明和还没发话，一旁的江氏先一步拒绝了：“这不太和规矩，闻璟你就算疼爱晚棠，也不能一下子就把晚棠抬到平妻的地位，怎么也得先从贵妾来，不然如何服众？传出去，大家又会怎么看我们谢家？”

但江氏才没有要劝阻谢闻璟的意思，她巴不得谢闻璟因为这件事和谢明和起冲突，她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这样，就更能打消京都里那些大家族想要和谢闻璟结亲的想法了。

毕竟，谢闻璟宠爱妾室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反正女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但若是谢闻璟拎不清一定要把季晚棠抬成平妻，那就不仅仅宠爱妾室这么简单了，这属于脑子有病。

不让谢闻璟背后的势力增强，江氏就开心了。

而江氏这番话乍一听是给谢闻璟提供了一个别的法子，但实际上对于谢闻璟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没用，还在谢明和面前狠狠给谢闻璟和季晚棠上了一记眼药，要让谢明和以为谢闻璟现在已经被季晚棠迷得五迷三道了。

谢闻璟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氏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江氏却无端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