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听了这哭声,知道是自己面目丑陋,不由得怒从心起,颤抖着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孩子的奶娘急忙将小孩子都抱起来,行礼告退。
半晌之后,秦氏才回过劲来。可能也想到今日自己尚且病弱,根本说不明白什么话,于是挥挥手,命众人又退下了。
到了晌午,郑嬷嬷派松鹤园的人来传话,说伯爷夫人暂时养病,叫众人不必晨昏定省。谢府一切照旧安排就是。
卫姨娘得到消息,笑着摇摇头,道:“竟然一招都过不了。”
丁妈妈看着满满七八筐收获的桃子,问道:“可要给松鹤园送一筐去?”
卫姨娘看着桃子,指着道:“一筐松鹤园,一筐凌霄园,一筐东府,一筐西府,这筐,送去给牡丹园吧。”
丁妈妈皱眉道:“送去牡丹园?”
卫姨娘点头笑道:“这位大小姐可不一般,若是她将来高嫁,只怕也能帮我儿女一把。此时结交,比将来富贵了再攀交要好得多。这一点,五小姐就看得很明白。”
丁妈妈道:“听说,上午主子们才松鹤园散了,五小姐连海棠院都没有回去,就直接去牡丹园上课了。可我瞧着,大小姐对于五小姐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照。”
卫姨娘看着光秃秃的满院子桃树,叹了口气,道:“与嫡女一起上课,本就是庶女的奢求了。在那书房里学到的,是咱们这些商贾所不明白的高节大礼。”
丁妈妈似懂非懂,不说话了。
半月后,昌宜伯夫妇终于在薛太医的妙手回春之下,逐渐好起来。
秦氏终于顾得上整理家中琐事。
这一日,晨昏定省开始。
昨夜就开始下雪,早起寒风萧条,谢家的人们都聚集在松鹤园里,等待伯爷夫妇回府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卯时,郑嬷嬷传话,众人进。
依次行礼坐下后,昌宜伯谢皓带着面纱,沉声道:“此病痊愈之后,我也不可担任外放了。我今日已然上书,请求陛下将爵位让大郎袭去。至于两广总督的实权,只怕就失之交臂了。皇上若是体谅谢家,只怕是给四郎再升一级,或者是给二郎恢复官位,其余的,就要大郎你好好在官场经营了。”他说话中,已然使得在场人面色各有不同,但大多数都表现的很关心他的病情。
昌宜伯却是摆摆手,表示自己身子依旧不舒服,不再说话了。
伯夫人秦氏看丈夫说完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带着面纱的脸上带着刻薄,看着众人道:“水谣呢?”她不开口还好,一旦开口,便是浓郁的乡音传来,与这一屋子人说的京话各种不协调。
谢征忙上前道:“水谣冬日里生了病,已然去了。如今是元氏管家。”
秦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问:“元氏是哪个?”
元氏带了笑,站起身来,道:“十年未见了,母亲忘了儿媳?”她说话声音悦耳动听,不但是京话,更是从前朝起就风靡至今的官话。比起秦氏那山野村话不知道好听了多少倍。尤其此刻放在一起比对,更叫人想要笑话刚刚的村话。
秦氏看这个儿媳本就不顺眼,要不是看她嫁妆多,才不会让儿子娶她。此刻儿媳又当众给她难看,更是心理不痛快,冷了声音问:“我侄女怎么死的?”
谢明迁此刻站起身来,跪在地上,哭道:“祖父祖母,给孙子做主啊,我娘是被人毒死的!”
秦氏追问元氏:“这就是你掌家的后果?血淋淋的后院!还有,我九哥儿怎么死了?我二媳妇又是怎么死的?元氏!你给我说清楚!”
元氏看着上座脸色不是很好,满脸都是疤痕,还想将后院大权握在手里的老太太,忽然笑了,沉着温和道:“秦姨娘与儿媳一样,也是中毒,都未找到真凶。至于九哥儿和二弟妹,想必儿媳不说,母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此事陛下那里也是应了声的。不知母亲有何异议?”二夫人身上的板子是皇帝下旨打的,给秦氏多少个胆子,也绝不敢去找皇帝算账。
秦氏冷笑道:“我管家之时怎么不见这样的事情?可见是你管家不严的缘故。”顿了顿,她又道:“我听说,羽姐儿竟然住进了恭亲王世子妃的旧院子?还有没有尊卑了?给我搬出来!”那是她最爱的女儿居住的院子,她还想留个念想。况且,万一小女儿回来,还是要住进牡丹园的。
元氏微微摇头,道:“那牡丹园本是前朝郡王的小女儿所住,之后也是空置很久,世子妃才住进去的。大成规定,潜龙府邸不可再住皇子,不知可有规定世子妃的旧屋子不许住女孩儿的?”她昂首挺胸,并不觉得针锋相对,话语也十分绵软,可句句里都带着针,毫不示弱。
谢征看着与之前在婆婆面前恭顺之相大大不同的元氏,有些张口结舌。这样锋芒毕露的元氏,他从未见过。
秦氏更加没有见过了,从前元氏是新妇,事事小心,什么都听从她这个婆婆的,只是那时候她出身太高,光芒耀眼,总是能将这个婆婆的风姿压得一点都没有。这才惹了秦氏的不快。如今,元氏真相露出,也不再妥协,瞬间将屋子里的人都镇住了。四夫人杨氏看着元氏这样的气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样对待公婆,她是闻所未闻啊。
半晌后,伯爷怒道:“放肆!”随即摔落了一个茶杯。
屋子里的下人纷纷跪倒在地,而主人们也纷纷脸色大变。
元氏却是毫无表情,继续泰然自若道:“母亲若是执意要羽姐儿从牡丹园搬出来,也不是不可。只是流言传去外面,只怕是谢家上下无一可以生还。”一个王爷世子的妃子,住过的屋子还不许住人了?那不成皇帝的待遇了?皇帝知道,这还了得?
秦氏难看的脸色没有半分缓解,死死盯着元氏。这是她回府之后第一次与儿媳正面对上,决不能输,一旦今日输了,今后想要赢就更难了。“如此,你便将对牌和账簿拿来,我瞧瞧。”这就是光明正大的夺权了?
元氏却是早就准备好了,命红枫上前,将一应东西都放在了秦氏面前的桌案上,足足一尺多厚的账本和一盒子的对牌,还有一大串钥匙。“母亲过目,秦姨娘交给我的时候,咱们谢家的账就已然入不敷出了。这几年一直用着我娘家的银子,我已然将娘家银子都取出来了,如今谢府还欠我十九万七千余两银子。”
秦氏听得眼睛瞪大,半晌没反应过来,伯爷倒是反应上来了,此刻看着那账本也是不可置信。
元氏笑道:“父亲和母亲只怕不知道,自从儿媳病了,秦姨娘便掌控了谢家的财政和中馈,大力培植亲信之人,据我所知,只是一个绸缎庄子里,就有她秦家村六七人。母亲也出身秦家村,可去打听打听,说不准还是认识的老乡。”最后这句话明显是侮辱,可让元氏说出来,却并不令人讨厌。
“之后,很快,谢家的所有生意都入不敷出,连庄子都交不上来粮食了。于是,秦姨娘便打起了我嫁妆的主意。她换了我店铺的掌柜,换了我庄子的管事,将我嫁妆赚的银子,贴补在谢家这个窟窿里。”元氏淡淡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挥挥手,便有人将摆着一些帐条子的托盘摆在伯爷夫妇面前的桌子上。“如此,秦姨娘便大把往自己娘家收取钱财,她的父亲秦季通号称千亩良田,万亩庄园,只是娇妻美妾就足足十七个。她的几个兄弟在赌坊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这是想掏空了我,好养肥了秦水谣啊。”她每说一句话,众人的表情就变一分。
元氏抬眸看了看屋顶,自嘲道:“好在苍天有眼,让我醒了过来,发现了这个祸害,收回了我嫁妆本该有的银子。只是,谢家的银子流落在外,我一个女子,却无法找回了。”她缓缓坐下,气定神闲。“我所说的话,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父亲母亲若想要查证,随时可传唤。”她眸子看向站在那里有些傻了的谢征,道:“世子爷,要不,现在就传唤?”
谢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其实,打心眼里,他便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涉及他的利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伯爷和秦氏,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们选择了不去管。却没有想到,元氏一旦醒来,动作会这样迅速。
谢千羽看着对面坐着的母亲,眸子里终于带了一抹安心。母亲早就将谢家欠他们母女的钱都一并收回来了,就等着今日发作呢。
谢明迁怒吼道:“你胡说!我娘最爱父亲,又如何会这样算计?你害死了我娘,又将彤姐儿关押去了庄子,还用恶狼陷害我,如今竟然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你……”
谢千羽转头看地上跪着的谢明迁,这是要撕破脸了吗?之前的伪装,在看到伯爷夫妇就以为自己有后台了?
谢明迁继续道:“祖父,祖母,母亲安排了整个四个人来监视我,我,我每日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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