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是一个难以绕过的话题。
厉元朗的清廉,是建立在他不缺钱的基础之上。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即便白晴早就远离生意场,可她获取财富的方式,却是厉元朗这辈子都抹不去的瑕疵。
“厉副书记,恕我直言。”盛良醒诚恳的说:“这些年,在你手里处理过的官员有很多,你每走一地,都会掀起巨大风暴,引起强烈反响。”
“我不是反对你这样做,我只是提醒你,有人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提及到处理贪官过多,会严重影响到政府声誉,降低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公信力。”
“冯滔同志在会上,对于这种言论给予反驳。可你要知道,冯滔同志身份敏感,过多发表不同意见,这与倡导团结为理念的指导意见,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的态度始终站在你这边,劲峰同志模棱两可,从而造成冯滔同志变成少数派,这对他是不利的。”
“厉副书记,我找你谈这些,就是提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上面怎样决定都是为你好,都是最理想的结果。”
厉元朗顿然醒悟,意识到林维宽提出三个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从盛良醒透露出来的消息分析,上面对厉元朗尚处在讨论阶段,还没有形成最终结论。
厉元朗有理由相信,之所以留下周旭杰,很大可能谈及厉元朗离开后的人事安排。
周旭杰应该是矛盾的,心里想着要把这条重要信息告诉厉元朗,可又有组织纪律性约束,不方便说出来。
盛良醒的善意,肯定来源于冯滔的授意。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冯滔是目前支持厉元朗的坚强后盾。
错综复杂的形势,使得厉元朗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无比的失落。
他到底做没做错?
这个问题纠结良久。
犯错误的人就该受到惩罚,这条信念一直贯穿厉元朗的人性世界,从未改变。
他不能保证自己完美无缺,尤其在男女关系上,他是犯过错的。
四段婚姻,最为后悔的就是,和吴红丽不该发生的婚外之情,让厉元朗无时无刻不再反思自己。
头脑发热犯下的过错,厉元朗也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甚至差点丢掉性命。
他不怪罪水庆章,任何时候都没有记恨他。
换作自己,若是将来媛媛或者厉玄长大了,女婿背叛女儿,他照样会以严厉手段让其长记性。
这是普天下所有做父亲本应具备的正常反击。
可现如今,邓孝丰伤害了沐清雪,还有胡小燕的清白,就因为他是杜宣泽的小舅子,就可以全身而退、逍遥法外吗?
厉元朗真想对天怒吼,想做到公平和正义为什么这样难。
次日早上起床,厉元朗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询问驻京办主任,周书记吃过早饭没有?
主任告诉他,周书记赶最早一趟航班,率先飞回泯川市了。
周旭杰不辞而别,厉元朗更加相信,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真要见面,势必会提到昨晚接受首长单独召见的话题。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莫不如趁早一走了之,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明哲保身,这对于还有一年多就退居二线的周旭杰来说,何尝不是个明智选择。
不同于白晴心慌意乱、忧心忡忡。陆临松到底经历过大场面,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说话也是慢条斯理。
听完厉元朗讲述昨晚整个汇报过程,以及和盛良醒的秘密接触。并针对林维宽单独提出三个问题,他反问厉元朗,“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爸爸。”厉元朗斟酌一番回答说:“我认为,维宽同志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另有深意。”
“黄仲礼出事,给袁老造成不利影响,维宽同志又是袁老的老部下,深受袁老器重。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三个刁钻问题,算是给袁老出一出气,我接受也理解。”
“还有呢?”陆临松望着厉元朗,继续追问。
“还有?”厉元朗愣住,他想了一夜,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他想不出第二条。
“嗯。”陆临松长出一口气,慢慢悠悠地说:“元朗,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顺强同志能够做到曾经的位置,绝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要不然,当初不也不会让他主管纪检工作。”
“你这次进京汇报,是你人生一次命运转折。转折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利的情况发生。很不幸,你是后者。”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正如盛良醒告诉你的那样,你的无意之举,撬动了杜宣泽的利益,他表面上接受,甚至做出主动请辞的做法,你想想,他心里能舒服,能不反击吗?”
“劲峰同志在会上没做表态,实际上他已经表明立场。你去若州任职,就是为廉明宇打头阵。况家乃至邓孝丰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劲峰同志能不掌握吗?至少应该听到一些风声。”
“别人无关紧要,关键是邓孝丰。他是杜宣泽的内弟,直系姻亲。触碰到邓孝丰,难免不涉及到杜宣泽本人。”
“杜宣泽刚上任,其地位身份同样重要,劲峰同志不可能不予以重视。更为重要的是,不可能他一来,劲峰同志就与他产生矛盾,这对我们国家极为不利,也会给劲峰同志造成不好影响。”
“然而,泯中省的问题中心点就是若州,说白了,邓孝丰才是解开这道难题的突出症结。”
“你厉元朗冲锋陷阵,敢打敢拼,最终挖出邓孝丰这条大鱼,使得杜宣泽深受其害,不得不面对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等于说,在劲峰同志和杜宣泽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中,杜宣泽惨败。从而使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抛出请辞这一招。”
“他深知,他的辞职劲峰同志指定不能同意,但是,他必须要做出这样态度,以便尽可能挽回不利局面。”
“如此一来,杜宣泽势必欠劲峰同志一个人情,在今后的工作中,合作会成为常态,至少坚持一到两年。”
“这只是其一,还有第二点。你拔出若州这颗毒瘤,泯中省接下来会出现一个安稳环境,廉明宇作为省长,可以放手大干,将泯中省经济建设提升一个新台阶。”
“所以说,你千辛万苦取得的胜利,不过是为廉明宇做嫁衣,为他扫清障碍。并在泯中省做出一份实实在在的政绩答卷,为其在不远的将来,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做政治铺垫。”
“由此看来,你留在泯中省就显得多余了,这份成绩单是人家廉明宇的,你算怎么回事?”
“可你毕竟有功,毕竟帮助廉明宇打好头阵。若是直接把你踢出泯中,我不会答应,也会招致老同志们非议,觉得有人吃相太难看。”
“据我所知,劲峰同志倒是有意调你到其他省份担任省长职务。省长属于政府序列,难免会和杜宣泽打交道,你揪出他的亲属,他心里能不有想法吗?”
“杜宣泽十分不情愿,私下和劲峰同志深入讨论过这件事。杜宣泽认为,你这人嫉恶如仇,这些年查处过那么多的腐败干部,人尽其才,你去纪检部门正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
“昨天和顺强同志通话时,他就提过这个问题。这才有了维宽同志临时起意,对你来了一个三连问,初步了解你。”
“元朗,你现在是省委副书记,不可能直接提拔省委书记,省长是你的必经之路。你的资历和水平,尚不足以让你主管一个省。”
“既然省长这条路走不通,退而求其次,在纪检部门锻炼一段时间,我认为很有必要。”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岳父的指点,让厉元朗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只是有一点他还不明白,既然岳父分析这么透彻,想当初自己远赴若州,岳父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是岳父不知道还是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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