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胖撅着屁股，一身灰从灶坑里退出来。

脸上弄得花里胡哨的。

“哥，这个给你。”

李跃进接过一个装饼干的铁盒子，打开后看到了存单：“这是你放的？”

张小胖摇头：“是我妈藏的。”

“你妈还真会找地方啊，也不怕被火烧了。”

张小胖解释：“天冷要烧火炕的时候，我妈就会拿出来，重新换个地方藏起来。”

“她说一般人也想不到，她会把存单藏在火炕里面。”

李跃进也没跟他客气，这些钱是留着张小胖以后生活花销用的。

现在看几千块不少了，但过几年价格闯关之后，物价飞涨这钱就不算多了。

其他不说，就这点钱以后张小胖要是考上大学，都不够他上大学的。

“小胖，你就放心交给我啊？”

“啊？”

张小胖挠挠头：“放心，你是文娟的大哥嘛。”

李跃进摇头，行吧，算你没看错人。

“去洗洗脸，咱们走了。”

张小胖有些囧：“那个，家里没有洗脸盆了。”

“都被他们给瓜分了。”

李跃进······

算了，带着小胖去招待所吧，那边有洗脸盆。

不过，李跃进有些担心。

自己没经过家里同意，就把张小胖带回去，家里人会不会生气呢？

不管了，总不能真的看这孩子流离失所，成个孤儿吧。

来到招待所，用招待所的搪瓷盆洗漱一番，张小胖看着精神多了。

“小胖，事情办妥咱们就离开。”

“可是你家里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家常年没人，东西会被偷光的。”

张小胖看着他：“哥，你决定吧。”

“那好，等他们还回来就卖了。”

“挑几样你想保留的，其他的都处理吧。”

李跃进带着他们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回招待所休息。

等俩孩子各自躺在床上睡着了，李跃进忍不住想到，老张这几年倒腾猪肉没少赚啊。

要不是出了意外，老张这么有头脑的人，将来说不准也会富甲一方。

迷迷糊糊的，李跃进也睡着了。

半夜。

李跃进似乎听到了有人讲话，睁开眼眸踅摸一圈。

发现是张小胖这孩子在说梦话，嘀嘀咕咕的听不懂，但还是听清了爸爸妈妈这四个字。

李跃进掀开被子，穿鞋下地，蹑手蹑脚的来到张小胖身旁。

借着月光，清晰的看到这孩子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哎·······

李跃进长叹一声。

老张啊，你能认识我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这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的，最起码不会缺了他吃喝。

抽了两根烟，李跃进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翌日。

一觉睡到大天亮。

带着两小只出去吃了油条，喝了豆浆。

“小胖啊，怎么就吃这么少？”

李跃进又给张小胖夹了一根油条：“吃，吃饱饱的。”

“平时你的饭量我可是知道的。”

张小胖低着头：“我吃饱了。”

然后把油条夹给李跃进：“哥，你吃。”

李跃进皱眉：“你这小子，怎么跟我还见外？”

张小胖弱弱道：“我怕吃得多，你们会嫌弃我。”

这话说的李跃进很揪心，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他的心脏。

这孩子tmd懂事儿的让人心疼，这还是那个天天去自己家蹭饭，开朗的张小胖？

一时间，李跃进有些感性，因为他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好孩子，你忘了你还给了我好多钱呢。”

“吃吧，以后再这么见外，我就真生气了。”

话落，李抗战又给张小胖添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一旁的李文娟吸吸鼻子，感觉自己眼泪要出来了。

自己的小弟太可怜了，以后不欺负他了，他都没爸爸妈妈了，以后我保护他。

嗯，就是这样子。

气氛有些压抑，只有吃饭的声音。

吃完饭，李跃进带着他们俩回到张家。

八点一过，曾主任跟帽子叔叔就来了。

说到做到，他们在等着那些趁虚而入，打砸抢的亲戚来把张家的物品还回来。

“你们这是出去了？”

李跃进苦笑：“张家已经被搬空了，连一床被子都没有，我们昨晚去招待所住的。”

“太不像话了。”

曾主任扶着腰：“李跃进同志，事情都给你办妥了。”

“关于张向阳小朋友的抚养权，我们街道给你出了证明。”

曾主任拿出一张协议，李跃进仔细看了之后，确认无误签字画押。

而且，还有帽子叔叔做证。

接着，曾主任拿出纸质的房产证明：“明知也改成张向阳了。”

李跃进交给了张小胖：“这个你收好。”

最后，曾主任拿出来六十块钱：“这是未来张向阳小朋友一年的生活补助。”

“就按照你提出的，往后一年一给，一直给到他十八岁。”

李跃进看得出来，这个曾主任是个能办实事的。

“谢谢。”

这一声谢谢，李跃进说的真心实意。

“小胖。”

“给曾主任鞠躬。”

张小胖对着曾主任还有帽子叔叔，鞠躬道谢。

李跃进习惯性的想着，怎么才能让空房子创造收益。

“曾主任，张家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能不能街道帮忙给租出去？”

曾主任听了后，没拒绝：“李跃进同志，街道倒是能帮这个忙。”

“但，钱不多啊！”

李跃进回应：“一个月有个三五块就行，主要是不想空着。”

“没人气，年久失修，这房子还能要嘛。”

李跃进跟曾主任商定，这房子街道往后代为出租。

房费会一起给李跃进汇款。

三个人等到上午九点，就在曾主任跟帽子叔叔有些急躁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因为大门是大敞四开的，来的人畅行无阻。

不过没有空手而来。

李跃进看到搬着缝纫机的人，小声道：“曾主任，这些东西我跟张向阳商量了。”

“都会处理了，一会儿我打算卖给他们。”

曾主任表示赞同：“可以，谁家出租房子也不会带这些东西。”

“领导，帽子叔叔，缝纫机我还回来了。”

“对了，还有这一包衣裳。”

曾主任看着张小胖：“张向阳，她就拿了这些吗？”

张小胖检查了一下：“锅，我家的大铁锅也是他拿走了。”

曾主任目光不善；“锅呢？”

忽然想到李跃进刚才的话，曾主任不管对面的人有多尴尬：“既然你不想还回来，那就折成现金给人家。”

“还有，这缝纫机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卖给你。”

张小胖的姑姑听了松了口气，因为铁锅是还不回来了，被她送人了。

除非找人家要回来，或者把自己家灶台上的铁锅拆下来。

“好，我愿意补偿。”

“缝纫机卖多少钱？”

曾主任看着李跃进，李跃进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曾主任：“六十块。”

“算上铁锅你一共给六十五。”

看着要讨价还价的女人，曾主任厉声道：“我这不是市场小贩，不讲价。”

张小胖的姑父一直没有存在感，这个时候终于开口：“好，六十五就六十五。”

张小胖的姑姑埋怨的看了眼男人，磨磨唧唧的付了钱，脸上肉疼的表情让人看了暗爽。

主要是这对夫妻本着零元购来的，最后竟是花钱买下来的。

不过六十块真心不贵，因为这缝纫机还很新，他们也算占了点小便宜。

接下来每个来的张家亲朋好友，都把从张家带走的东西还了回来。

曾主任也跟之前一样，把这些东西又帮着卖给了这些人。

李跃进完全可以拉出去卖给别人，但这些人不是想要吗？

反正卖给谁都行，无所谓啊！

只要快点拿到钱，带着俩孩子离开就行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等他去做，不能在南溪耽误太久。

而且，价格也不吃亏，还能一次性都处理了。

最后，换回来两百多块。

连被褥都卖了，只留下张小胖的东西。

张小胖留下了几件父母的衣裳作为纪念，给自己留个念想，还有家里的几张照片。

房子依旧是空荡荡的，李跃进把钥匙交给曾主任：“麻烦曾主任还有帽子叔叔。”

曾主任：“李跃进同志，孩子就交给你了。”

李跃进郑重道：“放心，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弟弟来对待的。”

帽子叔叔也交代，以后会继续关注张小胖的成长。

送别的二位，李跃进把张家大门锁上。

“咱们走吧。”

张小胖站在门口，忍不住一再回头。

忽然，这孩子哭出声来，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李跃进能理解这孩子，毕竟这孩子已经很坚强了。

见到他们之后，一直都在压抑着情绪。

李跃进也没打断他，让他狠狠的哭出来也好，情绪释放是好事儿。

不然憋的时间久了，心里会出问题。

最后，李文娟贡献出来自己的手绢，递给鼻涕拉瞎的张小胖。

哭的一抽一抽的张小胖，渐渐的情绪稳定下来。

“哥，嗝······”

“我们走吧。”

这孩子都哭打嗝了。

李跃进一手牵着一个：“我们去客运站。”

在这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一大两小，三人拖着长长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

只有最后，张小胖回头张望了一次。

仿佛，要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