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和喉间一股腥甜的气息翻腾上涌，李靖只要想开口，鲜血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剧烈地喘息颤抖，无法平复。

这样子显然已经没有办法正常交流了。

哪吒拔出了深入血肉的长枪，松开混天绫，李靖的身体无力摔落，趴在地上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狂咳了很长一段时间。

哪吒蹲了下来，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人，看起来相当有耐心，又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把人大卸八块。

大片的鲜红从李靖的身下汩汩涌出，李靖的身子痉挛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熟悉的疼痛感袭遍全身，那段记忆重新回放于他的内心脑海。身体中所有储存着相关记忆的神经此时此刻都在疯狂地叫嚣着。

李靖拖着血流如注的残破躯体，爬到哪吒的脚边，他直起上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哪吒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已经毫无作为人的尊严可言的对方。

他明白了，这个人不过就是被自己折磨得疯掉了，坏掉了。

他的身上沾染上了李靖的血，斑斑驳驳，一片充满铁锈味的污秽。

李靖一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最后也渐渐停了下来，他突然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失声痛哭。

哭得相当凄厉，哭得分外绝望。

他哽咽着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眸子中瞳孔涣散，定定地望着哪吒:

“你杀了我吧......”

哪吒眼中的怒火更甚，他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直指李靖的左胸膛，心口的位置。

“好，我成全你。”

“你还有什么遗言？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去死吧。”

哪吒觉得必然会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怒骂，一句诅咒，咒他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他觉得毫无所谓，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出这些事，怎么可能还会在意会不会被对方怨恨？

自己上辈子被这人侮辱咒骂的次数还少么？现在估计只会变本加厉就是了。

李靖阖上了眼，最后两行泪从脸庞滑落，缓缓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轻飘飘的字如雷贯耳，在哪吒的脑内轰地一声炸开，炸得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怔然。自己等了几千年的三个字，等到心早就死了，等到再没有过一丝念想，等到所有希冀都烟消云散，被日积月累的仇恨阴霾取而代之。

却在今天，在这种时刻，等到了。

他的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直指对方心脏的枪尖摇摇欲坠。

李靖突然猛得向前扑去，枪尖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心脏被贯穿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一朵浴血而生的鲜红菡萏兀自绽放，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思想。

好像一切都如烟消云散般释然。

李靖一直向前靠近，任由刚硬修长的枪身洞穿他的胸膛，从后心穿过，鲜血顺着枪尖滴落一地。他就这么沿着这柄长枪，来到哪吒的面前。

意识涣散，全身的体温和气力随着那颗心脏的停跳而被尽数抽离，他的身体颓然向前倒去。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对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嘴唇轻轻置于哪吒的前额，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吻。

他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也许直到最后，问他心里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也回答不上来。

究竟是出于某种复杂而扭曲的、病态的感情。

还是只是纯粹的，迟来的歉疚和爱。

......

悟能在那之后，老长一段时间都被玉帝“软禁”在深宫之中。

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提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但是玉帝不准。

玉帝以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为由硬把他留在自己的寝宫里。但其实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道理，他们俩人都懂。

这哪里是卧病在床休养生息啊？这龙床都要塌啦！

这两只如狼似虎的饿兽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那还得了？每天目光相撞就起火星子，皮肤接触直接就可以火烧燎原。

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转，每次见到都烧眼得很，都恨不能直接嘎巴嘎巴把对方嚼碎了咽下去。

玉帝都不知道多久没出过深宫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

结果就是，悟能身子养得越来越好了，病痛基本消退完了，还因为得到充分的运动，原本就强壮魁梧的身子，肌肉又更紧实了一层。

但是相对应的，玉帝的身子简直一天不如一天！

悟能有时候真的害怕，怕他的陛下哪一次真的会突然嘎巴一声背过去。

他曾不止一次地搂着玉帝，搂着这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人，让他绵软无力地瘫在自己怀里，心疼地揉来揉去。

“陛下......真不能这样儿了，您身子真的吃不消......”

这傲娇的玉帝老儿，身体不行偏偏还瘾大，俗称又菜又爱玩。

但其实堂堂玉皇大帝怎么可能身子不行？

是那憨货对玉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简直就像对自己的特攻一般，能让他接收到的各方面感官刺激都凭空放大无数倍。

只是因为对方是那个憨货，简单来说就是身子都记住了这个人。

玉帝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被悟能这么一句关心的话激得又羞又恼，狠狠在这人锁骨上咬了一口，咬得这货嗷嗷直叫。

“是！我身子骨不行！没能让你尽兴！你难受死了吧？让你委屈了吧？！谁行你就找他去啊！快滚！”

悟能只能是抱着闹别扭的老小孩儿又揉又吻，哄着说，是我不行，我不行。

悟能想了想，又说:

“陛下，我这回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中了那毒。虽然都已经痊愈了，但万一有后遗症怎么办？我身子要是因为这个真的不行了，您会嫌弃我么？”

“您......您会去找别人么......”

自己和玉帝身份地位悬殊这道心坎还没彻底迈过去呢，时不时就冒出一点没有安全感的小心思来。

玉帝说，如果你身子不行了，瘫了，我就每天守在你床头陪着你，照顾你，你想去哪儿我就亲自抱着你去。

而后又像是威胁似的，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要是再有下次，不顾自己性命地去冒险，把自己弄死了，那我就立马自毁金身，散尽元神，随你一起去了。”

吓得悟能忙堵住他的嘴唇狠狠地吻，不许他再继续说下去。

“不敢了，陛下，我再也不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