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臂猿猴在凡间潜伏这么长时间，在玉帝和悟能下凡后，也躲在他们的附近暗地观察了很久。

早就对这俩人的关系昭然于心。

这么喜欢躲？觉得我打不中你？

既然打不中你，那我就打你的心肝宝贝！

难道你还能无动于衷么？

悟能注视着对准他的那只漆黑枪口，脸上毫无惧色，一双锃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迎着那枚随时会夺他性命的黑洞。

有本事你就开枪啊，你觉得我会怕吗？

大不了就是死罢了，老子什么时候怕过死？

枪声响起，惊飞了树梢之上的几只栖鸟。

身上没有感觉到被枪子儿穿透的痛感，悟能目视着的前方，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一枚鲜红刺目的圆斑自那黑色西装外套的背部显现，逐渐晕染扩大，同他瞳孔中那一点腥红的血光一起，扩散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在那夺命的枪口瞄准悟能的瞬间，玉帝毫不犹豫地冲出，以自己的胸口严严实实贴上了那喷发枪火的黑洞。

子弹穿胸而过，玉帝只觉一阵穿心裂肺的剧痛，伴随着强大的震动和冲击力，几乎将他推飞出去。

但他立于枪口前的身躯岿然不动，手指如铁钳般紧紧绞握住发烫的枪管。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身前的通臂猿猴，眼中怒意滔天。

肺腑间的腥甜热流涌上喉头，玉帝仰起下巴，随后一口鲜血喷在通臂猿猴的脸上。

王八蛋！！！

你冲着我来的，要杀我也就算了。

你还想伤他？你想取他的性命？

你他妈的有种就试试看！！！

自己活了这么久，从未感受过如同此间般难以遏制的滔天怒意和恨意，眼中喷发的，是真的想把一个人撕碎的凶光。

强忍着从胸口开始蔓延的剧烈疼痛，玉帝手指猛一发力，直接从通臂猿猴手中夺过了那只枪。

通臂猿猴知道如果他将枪口对准悟能，玉帝必然会有所行动，帮那货挡枪子儿也有可能。

但他确实没有料到这玉帝直接冲上来夺枪，以胸口堵住枪口，这么近的距离被子弹穿胸居然屹然不倒。

刹那的惊愕让他看着须臾之间就闪至眼前的高大身影一下子慌了神，手中的枪就已经易主。

攻守之势瞬间异也，玉帝持枪怒视着眼前这人，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通臂猿猴身子一歪，子弹射入了他的肩窝，血花飞溅，痛得这厮哀嚎一声趔趄着后退。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玉帝，看着他顶着胸口的血洞，以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如三尺冰锥自眉心贯穿至脚底，通体冰寒。

仿佛此时此刻，自己才是猛兽爪下的猎物。

无心恋战，通臂猿猴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沿着他自己一手改造而成的绿色迷宫，循着他熟悉的出口落荒而逃。

心想，已经给了那玉帝老儿当胸一枪，只要他死在今晚子时之前，自己的计划就算圆满成功。

哪怕这玉帝命大，侥幸没死成，自己这一枪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来日再战也不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结果肩膀又是一阵剧痛，身后的子弹已经追了上来，疼得他嘶吼惨叫，连头也不敢回，只顾夺路狂奔。

后面的几枪都没有命中，玉帝直盯着那通臂猿猴的背影，盯到视线逐渐模糊，枪只脱手滑落，身体慢慢脱力，再也支撑不住重伤的躯体，倒在了地上。

心里有万般不甘。刚刚因为重伤而意识模糊，手也颤抖不稳，导致那几枪都没有命中要害，就这么让那王八蛋逃了。

真悔恨没能一枪点了那颗脑袋。

意识逐渐涣散，随血液一同从自己身体里流失，恍惚间只能听到一个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陛下！！！”

“陛下！！！！！”

“啊！！！！！！”

悟能无数次尝试起身又重重摔在地上，已经顾不上全身的剧痛，他借助双手艰难地朝玉帝倒地的方向，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过去。

牙龈已经搓得鲜血直流，待悟能爬到玉帝的身边，眼前这人已经没法看了，鲜血从胸口汩汩涌出，白色衬衫已经被染成艳丽刺目的血衣，身下的草地也已遍布落红。

玉帝一张原本就白皙的俊脸毫无血色，眉头紧皱，表情痛楚地大口喘息着。

这一眼让悟能心魂俱灭。

他紧紧将玉帝抱在怀里，抱着这么一个血人儿。玉帝因伤痛在他的怀里不住地痉挛颤抖，他的手也无法自控地颤抖，拼命捂住玉帝淌血的胸口。

“陛下！！......没事儿......您别怕......我帮您捂着......捂着......我刚刚报警的时候也叫了救护车......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声音抖得已经听不出是自己的，手刚一捂上玉帝胸口那枚血洞，就已被粘稠温热的液体完全浸透。

玉帝睁开了眼睛，溢血的唇边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笑得分外凄美，如同凋敝桃花点落残春清潭，荡漾开令人心碎的涟漪。

“真没有想到，肉身凡胎受了伤能这么疼啊......现在这副模样......真够丢人的......”

他笑着问眼前的人，你疼吗？刚刚撞那一下，你也疼着了吧？

“陛下......不疼......我不疼......陛下您别再说话了......”

真不疼，身上这点伤哪里抵得过心脏绞碎般的痛楚。

玉帝还是笑，他笑着说:

“卞庄......你在抖什么？你怕什么？......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就算现在死了，也不过是再入轮回，转世投胎罢了......”

悟能知道玉帝是在安慰自己，一旦中了那通臂猿猴的阴毒法术，在子时来临，咒术解除之前如果身死，就会散尽元魂，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

他将玉帝紧紧搂在怀里，再次让对方的脸贴上自己的胸膛。颤抖的话音从胸腔子里断断续续地飘出。

“我怕......”

“陛下......”

“我真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