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有些愣住了,喉结上下颤动了好几下,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也不知道是被对方这一脸灿烂的笑容迷了眼,还是被这一番话搅和得有点心神不宁。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这个人总会在某些时候给自己当头一棒,把自己伤得心如刀绞,让他以为,当真是没有机会了,要不还是干脆放弃吧。
但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展露那令他神魂颠倒无比迷恋的温存暖意。
那醇厚的嗓音,温驯的目光,潺潺暖意泻入自己的眼帘,那种从心底慢慢升腾而上的酥软甜蜜,很快便抚平了心口上的千疮百孔坑坑洼洼。
让他无数次又很快否定方才的想法。不能放弃,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他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啊。
他真的很爱他。
自己真是已经被这人完全拿捏,有如悬丝傀儡般身不由己。这算不算一种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玉帝将脸慢慢凑近,最后又一次埋入悟能的胸口。
手还是狠拽着他的领口,身子却已经完全软了下来,好像突然间就泄掉了全身的力气。
很快就接触到了这温热宽阔的胸膛,鼻尖徜徉着熟悉的、属于这个人的、令他沉醉痴恋的味道。
心静了下来。好像只要一藏进这个怀抱,心里那些千头万绪,负面的情感,纠结的考量,以及伤感和委屈,全部都会暂时封存起来,留给他的,只剩幸福和满足。
悟能任凭玉帝把他压在身下,抓着他的领口,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反而不敢再动弹一下,就连呼吸都静止了,生怕一点响动都会惊着了这个脆弱的人儿。
“你说......你不讨厌我?......”
玉帝细若游丝的声音从自己的怀里飘上来,颤抖着确认他刚刚说过的话。
“嗯。”
悟能轻轻应了一声。
“不讨厌。”
“......你恨我吗?”
“不恨。”
回答得没有一点犹豫,就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表露。
沉默良久,玉帝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他抬起了头,盯着悟能的脸。
那双眼睛太好看了,好看得无论见过多少次,只要悟能乍一瞧见,就会被惊艳到心脏一滞。好像漫天的星宿都在这瞬间,一齐回眸。
玉帝的声音突然不抖了,轻缓平静,却又不那么冰冷:
“那......你爱我吗?”
“......”
悟能浑身都为之一震,刚刚的问题明明都很好回答。
爱吗?
爱。
毫无疑问的爱。
事到如今已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答案早已了然。
可是他半张着嘴,嘴唇颤抖嗫嚅着,半天也没法吐出这个字。
这个字太过沉重,他到现在还没法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背负。
对方的身份,对方的名声,性别的禁忌,未来可能被抛弃的恐惧。
太多太多不容忽视的因素,如同一道道无形却无解的枷锁,束缚了他的手脚,蒙困了他的内心。
他们两个在一起,对于自己,对于陛下,究竟算不算是好事?
玉帝在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悟能心想,完了,自己这一犹豫,铁定是又要把他的陛下惹火了。
但是玉帝并没有动怒,相反,他也笑了。
只是笑得很悲伤,很苦。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我,尽管你说不讨厌我,不恨我,我也知道你没有撒谎,但是,你不爱我,对吗?
他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其实心里一直都明白。都这么多年了。
我习惯了的。
这一笑很美,却没有倾城,反让悟能肝肠寸断。
他知道,虽然玉帝没有过激的反应,但是他还是把对方伤得很深,又一次的,无数次的。
玉帝松开了他的领口,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陛下......您去哪?”
悟能也连忙站了起来,朝玉帝的背影问道。
玉帝回头,只说,我出去走走,你别跟过来好么?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会儿就成,让我冷静一下,好么?
求你了。
玉帝走了。悟能颓然地站在原地。
刚刚看到玉帝回头的那个表情之时,自己听到了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咔嚓碎裂的声响。
心碎的声音。
不要这样,陛下,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好痛,好痛。
可是明明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啊。
悟能突然抬手朝墙上重重挥出一拳,洁白平整的墙面,登时出现了一个放射裂纹的凹坑。
他的手淌出鲜血,斑斑点点染在雪白的墙面上,殷红触目惊心,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碎裂。斑驳。渗血。
于是他选择了夺门而出。
陛下!!!!
......
玉帝离开了自己的别墅,把悟能一个人晾在房间里。
他的心情确实需要得到平静,刚刚看似毫无波澜地说出那些释然的话语,但他不知道这种心如死灰般的回光返照还能持续多久。
他不想又一次在这个人面前失态,又一次展露出自己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样。
他不想让悟能为难,他也心疼他。
尽量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过多倾斜在对方身上,他宁愿自己独自承担,独自消化。
别墅区的不远处就是一片森林公园,绿树连荫,花香满溢,湖光映日,曲径通幽。确是独自散心的好去处。
这里靠近市中心,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森林公园其实还是挺热闹的。
只是现下是工作日下班时间后不久,多数人还在回家的路上,或者在吃晚饭,公园里寥无几人,十分清净。
玉帝踏着铺陈鹅卵石的小路,眼角不断有葱翠树影划过,四周风景很美,他却无心欣赏。
他一直在想,不断地想,如果悟能当真就是无法接受,自己到底该不该强求,该不该继续这样为难对方,让两个人都不好受?
刚刚说他不爱自己,其实是有一些自暴自弃的气话成分在的。
从这些日子朝夕共处的点点迹象可以看出来,那憨货,分明就不能说是对自己毫不动心。
也不是自作多情。他又不傻,有些很明显的东西,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只是这份动心,究竟能有多少,究竟是不是被自己如此死缠烂打强逼出来的,他不敢确定。
恋爱中的人,智商往往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降低。心里思考着很多事的人,往往很难再分神注意到自己身边环境的变化。
哪怕是神仙也不例外,玉皇大帝也不例外。
所以此刻的玉帝,暂时还没有察觉,周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空无一人,而从自己身边划过的那一道道风景,似在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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