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兰塔牙看了看地上的李嵬月,又望了一眼昏迷的青玉,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瓶,瓷瓶上的花纹精美却已有些磨损,显示出岁月的痕迹。他将瓶子抛向章宇,冷冷说道:“这就是软筋散的解药,闻之即解。”
章宇稳稳接住瓷瓶,盯着它看了片刻,眉头微蹙:“这么轻,里面真有解药?”
必兰塔牙嗤笑一声,语气透着几分嘲讽:“小子,还怕老夫动手脚?不要就还来。””
章宇闻言,也不再怀疑,赶紧把握着小瓷瓶的手往后一缩,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随即飘散开来,令人精神一振。他小心地将瓷瓶凑到李嵬月的鼻前,轻轻晃了几下。本想马上给青玉解毒,想了想又收了回来,盖住了塞子。
不一会儿,李嵬月长长地吸了口气,随即眉头微微一皱,眼眸缓缓睁开。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显然已经能活动了。她撑着身子坐起,看向必兰塔牙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你没有趁我们中毒时下手,倒也让我有些意外。”
必兰塔牙淡然道:“我虽不是好人,但也不屑于趁人之危,更何况,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必兰塔牙眯起眼睛,目光在章宇和李嵬月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沉声说道:“我既已坦白身份,也不妨再告诉你们,金国的黄金仍在这山中,而蒙古人一直想找到它的下落。这些年来这山中打探的人也不少,你们也算是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要想躲避蒙古人的追杀,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才不怕蒙古人呢,也不是没杀过。”想到之前自己替李嵬月解围时,出手杀的那个蒙古大汉,看起来高大威猛,却不堪一击。章宇有些不屑。
“你是没有跟蒙古人的骑兵正面对抗过,你自然就不知道面对蒙古骑兵的那种无力感,再精锐的骑兵也拿他们没办法。”必兰塔牙怅然若失。
“我承认蒙古人在打仗上确实很厉害,不过我们又不是正面跟他们打,逃过他们的追踪还是没问题啊。”李嵬月是知道一些蒙古军队的事,他父亲带领西夏残部抵抗蒙古人,一直被赶的四处游走。
章宇是知道历史走向的,历史教科书上当然提到过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可是书上只说了成吉思汗是民族英雄,杰出的军事家,蒙古人的铁骑一直打到了多瑙河,差点统一欧洲,建立了从古至今最广泛的帝国疆域,还把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也划归到中华文明的正统王朝之中,可是他对元朝并没有那么多认同感,他并不了解为什么蒙古人那么能打。而且在那个长途跋涉只能靠马的时代,还可以打到那么远。
“听起来你们好像都很畏惧蒙古人的军队啊,他们到底强在哪里呢?你们不是也有铁鹞子、拐子马和铁浮屠吗?”章宇终于把藏于自己心中很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蒙古骑兵是当世最强大的骑兵,没有之一,他们的行动范围广阔而迅速。与我们重装的拐子马和铁浮屠不同,蒙古骑兵几乎都是轻骑,装备也极为简单,布甲,皮甲,复合弓,马刀,长矛,套马索。”多次与蒙古骑兵对战过的必兰塔牙对他的对手最是清楚。
“听起来装备挺寒酸啊,没什么过人之处啊。”章宇很奇怪,这些轻骑兵的装备听起来并不是多么精良。
“怪就怪在这上面。我们每次遇到蒙古骑兵,他们都不和我们正面决战,每次都用一小股部队诱敌,利用他们轻骑的速度优势,吊着我们重骑兵,然后等到我们人困马乏之时,他们再出动骑兵主力,游弋在我们的攻击范围之外,用强弓大量杀伤我们的骑兵,等到我们被彻底打乱之后,他们就进行分割包围,最后分别蚕食掉被包围的军队。再精锐的骑兵也抵抗不了他们这种战术。”虽然距离上次与蒙古骑兵正面作战已经时隔了十多年,必兰塔牙对蒙古人的战术心有余悸。
“蒙古人的马很奇特,很矮,腿短,但是耐力极好,每天行军距离远超任何对手,因此他们常常先在一点出现打一仗,然后大范围转移,通过长途奔袭出其不意的发动攻势攻敌不备。我们铁鹞子就屡屡吃了行动跟不上蒙古骑兵的大亏。”李嵬月的父亲也是上阵与蒙古骑兵交过手的,西夏没有长城抵御蒙古骑兵,只能依靠城墙防御,所以蒙古骑兵在西夏的国土上纵横穿插,毫无阻拦,而西夏的铁鹞子机动性远远差于蒙古轻骑,李嵬月的父亲四处寻找蒙古人的主力寻求决战而不得,最终被蒙古轻骑搞的疲于奔命。
“不仅如此,蒙古人还善于佯攻和诱敌战术,他们常假装溃败将敌军引入预设的埋伏圈,再反戈一击。元光二年,木华黎攻占京兆府时,我们的铁浮屠就是这样全军覆没的,自此后,再无铁浮屠,而我们拐子马也名存实亡,大金国再无财力和时间重新组建重骑兵了。”必兰塔牙说到此处,重重的的木桌上一锤,击落无数粉尘。
“你们一直向南去吧,深入大宋境内,或者出海找个地方避世隐居。或许可以暂时躲过蒙古人。”必兰塔牙建议。
“不行,我和师姐必须北上京兆府。”章宇立刻否决了南下逃亡的建议,又转向李嵬月:“李姑娘你倒是可以向南去,远远的避开蒙古人。”
李嵬月则恨恨的说:“我跟蒙古人的帐还没算完,虽然我西夏复国无望,但我也不能让蒙古人好过。”
“还说老夫怀揣执念,我看你两个才是执念不浅。”必兰塔牙说到此处,语气一顿,笑道:“不过,你们要是打算向北,倒是有一条小道,是我们当年运黄金时在山中开辟出来的,可绕过绵州直达梓潼。”
章宇闻言,眼睛一亮:“可以直道梓潼?那离剑门关就不远了。老丈可否指明道路?”
“可以,今晚你们就住下吧,明早我巡山时将道路以及辨别之法告诉你们。”必兰塔牙指着堂屋的一个角落:“你可以去搬些干草铺在那儿,凑活一夜吧。”
章宇按照必兰塔牙的指引,抱着干草从柴房出来,随手拂去衣襟上的草屑,回到屋内。屋里光线昏暗,火炉上的余烬尚有些微红光,映得老者必兰塔牙半闭着眼躺在藤椅上,胡须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似乎并未完全入眠。
“将干草铺到墙角,”必兰塔牙头也不抬地说道:“两个姑娘就睡床吧。”
章宇点点头,将干草铺在靠墙的一块空地上,又从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一件外袍,抖开盖在草铺上权当被褥。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青玉,章宇将瓷瓶递到青玉鼻下,解了她的毒。片刻后,青玉也悠悠醒来,捂着额头迷茫地看了几眼四周,随即看向章宇,略显迷茫地问:“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
章宇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师姐你赶路太累,刚才喝完汤就困的睡着了。老丈已经同意我们住下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你多日未曾休息好,今天早些休息吧。”青玉不知中毒之事,只觉自己头晕脑胀,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她一脸疲惫,也不坚持,倒下接着睡了。想来是倦极了。
靠在床头一角、倔强的李嵬月还不肯入睡,章宇靠过去,迎着满脸疲惫的李嵬月,低声说道:“李姑娘你先将就一晚吧。这地方条件有限,总归比在外面搭木头露宿强。”
李嵬月本想拒绝,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确实一直没有睡过踏实觉,不是追杀人就是被人追杀。现在放松下来,顿觉身体乏力,她微微皱眉,终究还是不再逞强,缓缓躺下,闭目不语。章宇见状叹了口气,又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横放在床沿,以备不测。
必兰塔牙从藤椅上睁开一只眼,冷冷瞥了一眼章宇的动作,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低声喃喃道:“机警的小子。”
安顿好之后,章宇也将自己蜷缩在草铺上,虽然粗糙不堪,却依旧感到一阵温暖。
深山的夜晚,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却并非静谧无声。夜幕深沉,天穹上挂满了密密匝匝的星点,如碎银洒在无垠的墨色帷布上,偶有一抹流星划过,瞬间点亮了山林的一角。
屋外的林间,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进行一场永不停歇的演奏。蝈蝈的叫声清脆绵长,偶尔夹杂着蟋蟀的低吟,如同大提琴的伴奏,时缓时急。而更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兽的啼鸣,悠远绵长,回荡在群山之间,听来竟带着些许冷清与荒凉。
风吹过林梢,松涛阵阵,犹如浪潮拍岸般低沉。时而,一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落在经年累月的厚厚枯枝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夜风夹带着草木的清香,悄然渗入屋内,掠过章宇的脸颊,带来几分凉意。
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像是一种警示,也像是在宣告它们的领地。这低沉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阵扑棱声,或是灌木被拨开的细碎动静,令人不由得揣测那深夜的黑暗中,隐藏着怎样的生灵。
章宇躺在干草铺成的简陋床铺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一角透进的几缕微弱月光。耳边的林间奏鸣与心跳的节奏交织在一起,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和紧张。这样的夜晚,似乎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却又热闹得令人无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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