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惜起身，几个箭步窜到郭启山身边，一边捂着郭启山脖颈处长剑洞穿的伤口，一边揪住一株‘迎佛晓’花，朝着黑衣人投去。

“不自量力。”黑衣人轻唤一声‘古啸’，那长剑受召回刺，电光火石间，柳惜惜的心口已经被长剑刺穿，鲜红的血跟喷泉一般止不住地往外涌。

“师哥、师妹！”

连决嚷叫着，踏地就冲了过去。

黑衣人轻轻摆手，古啸长剑受召跃起，朝着连决刺去。

“隐剑！”柏川高喝一声，隐剑带着电光剑尾冲飞向前，因为离得近，古啸飞至，隐剑剑尖刚刚好撞击在‘古啸’的剑柄上，致使古啸偏移，刺伤连决的手臂。

柏川纵身一跃，护在侧身倒在地上的连决身前。

一百六十支冰雪花镖飞此刻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召回古啸，垂直翻转绞杀。

言冰霜根本没看清古啸是如何运作的，只见电光游龙急速旋转，一道光屏将一百六十支冰雪花镖尽数拦下，且悉数击碎。

就在最后一只冰雪花镖碎裂坠落，柏川喊出了声。

“我愿意做你的人质，我，愿意做你的人质，只求你放过他们。”柏川眼观郭启山和柳惜惜的伤势，猜测两个人已经救不活了。想着言冰霜会死在这里，又想到他们都死了，还会切断百里星辰的活路，此时的他别无选择。

他想自己再次提出这个要求，黑衣人能听进去，从而放过还活着的言冰霜和连决。

黑衣人果然停顿了手上的动作，凝视着柏川，“我只问你一句，蓝静华是不是你杀的？”

“……”柏川一脸疑惑地看着黑衣人，“他和蓝静华是什么关系，听口气，就是来寻仇的……”

“说话。”黑衣人紧紧逼问着。

“不是。”

黑衣人观察着柏川，而后松口道：“还不走？”

“我，不，走。”言冰霜坚定地吐露着每一个字。

“霜儿！”柏川侧首凝视着言冰霜，“百里还在雪栖山等着你！”

听闻后，言冰霜心脏一颤，她看向柏川，因为责怪而怒恨的眼神坚持不到几秒就转变成浓烈的不舍，再后来，晶莹的泪水模糊了眼眶。一贯喜欢怼人的她，此刻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还不走？”柏川眉心紧锁，催促道。

“……柏青玉！”言冰霜怒喊出柏川的乳名，左眼眼泪夺眶而出，她抽离视线，朝连决那边走去，带着负气的口气说：“前辈，我们走。”

“……”连决抬头看着走来的言冰霜，再看一动未动的柏川，“可是……”

“走！”言冰霜说着蹲下，抱起柳惜惜，“你带上郭前辈。”说完起身，朝木门走去，走过黑衣人的时候停顿脚步，眼睛瞥向黑衣人几秒，而后继续走，临近木门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柏川一眼，不争气的眼泪再次决堤，顺着脸颊流下。

这个时候，连决背着郭启山走到她身侧，言冰霜才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直到连决将他们都带出结界。

“我想不明白，前辈这般好手段，为何要拿蓝宫来威胁我？”柏川将黑衣人的神态举止收进眼底，“前辈只要在外面擒住连宗主，一样可以进入这院子，还是说，前辈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我，与这院子根本没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是不明白。我不过大英师上段，而前辈已经是地仙境初境，真要杀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形有向前动的倾向，只见一道虚影晃过，黑衣人已经来到柏川跟前，那句话刚刚好落音，仿佛就是在柏川耳旁说的。

柏川瞳孔骤缩，惊出一身冷汗，心道：“好快！”

柏川这边正思索，那边黑衣人伸出右掌对着柏川的额头水平移走，其掌心氤氲微亮的气光，从柏川额头右侧匀速顺移到柏川额头左侧。

黑衣人皱眉上下打量着柏川，而后收手，柏川方才得以脱困。

“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柏川，只是冷笑了一声，而后指了指硕大树根正中，“去那边。”

柏川瞪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朝着中间黑乎乎的树根挑眉，示意快些去。

无奈的柏川只得扭身朝院子正中走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柏川心道：“是要在这里把我献祭了？就像那些愚昧的部族把活物献祭给神明一样？”

想到这里，柏川放慢了脚步。

黑衣人不满地猛地推了他一把。

柏川身形不稳，踉跄着向前奔冲了几步，要不是他是一个武士，那一下栽倒下去，非磕断两颗大门牙不可。

“走快点！”黑衣人一声喝斥。

木门结界外，言冰霜还没有离去，看着柏川被黑衣人差一点推倒，急了，扭头对连决说道：“前辈，你再带我进去吧，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唉！”连决长叹一口气，“丫头，你们这是何苦呢？”

“求你了，前辈！”

就在连决犹豫间，柏川已经走到硕大树根边。

看着黑乎乎的硕大树根，柏川不得其解，刚要扭身问黑衣人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黑衣人的古啸剑从右侧劈斩下来。

柏川只感到右侧脖颈寒风瑟瑟，眼睛还没来得及追看那道劈斩下来的剑光，忽地身体右侧上空风驰电掣，电光火石，同时是利器撞击的声响。

柏川被强大的剑气压制侧倒在地上，几道光亮从眼角的余光里闪过，身体却没有受一点伤。

他摸了摸右侧脖颈，错愕地看向右侧上空。

一柄硕大的光剑将古啸剑击落在地。

这一幕使得柏川突然想到原炀使的‘十三剑心’，‘剑意’两个字突然闪现在柏川脑海里，他来不及细想，视线四处打量，希望可以找到所有现象的源头。

一个人影闪现，男子三十出头，斯斯文文，两只手背负在身后，目光却凌厉的紧。

黑衣人自觉不妙收回古啸剑，向后畏缩几步，忽地转身踏地，隐遁到半空中，企图逃离。

男子也不追，只是对着黑衣人的背影轻轻一挥右手，空中似有一股风刮过，那黑衣人便失去平衡，飞冲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坠在了回形竹林之外。

男子似乎没有下死手，黑衣人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身体逃之夭夭。

黑衣人逃便逃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功夫管他？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男子身上。

已经起身的柏川定定地看着男子，言冰霜冲到柏川身边，关切地询问：“可有哪里受伤？”

柏川只是摇摇头，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男子。

“晚辈见过前辈！”连决突然对着男子行礼，且腰几乎弯到了九十度。

柏川和言冰霜皆是感到诧异。

这连决看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而这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向一个黑发年轻人行礼，还自称晚辈，怎能叫瞧见的人不诧异，不咋舌？

“你可知错？”男子突然沉声质问连决。

“晚辈知错！”连决停顿了一会儿，抬高手臂做着施礼的姿势，身体也跟着直起不少，抬眼看着男子，委屈道：“晚辈自知不该将不相干的人带进这里，可是‘迎拂晓’剧毒一直无解，已经害死了很多无辜之人，我，我只是想尽快研制出解毒之法。”

男子闭目思虑，少顷，道：“我怎会不知晓你的心思。可是因为这个，你的师兄和师妹惨死，还险些多了一具尸体，难道你还要继续寻找解毒之法？”

“……”连决垂下双目，无言以对。

见连决陷入了思考，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眼看向柏川，而后又看向言冰霜。

“你们，很像我的两位故人。”说完，男子又一次打量着柏川和言冰霜，跟着眉心皱起来，比先前皱的更加厉害，良久，男子摇头轻笑，“罢了，全当该有的机缘吧！”

说完转身轻巧走出一步而已，身体突然不见了踪迹，惊讶之余，人已经在半空中出现，而后身体再向前，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柏川和言冰霜跟着追了几步，停下仰看着男子消失的地方。

这个时候，连决起身走到柏川身侧，亦是仰头看着黑夜深处。

半晌，柏川他们才从院子里走出来。

刚走出院子，郭启山和柳惜惜的尸体便撞进三个人的瞳孔里。

三个人半蹲在两具尸体旁，连决便伤心地念叨起来，“我们这辈的药王宗弟子本就不多，现下只剩我一个了。天道何其不公啊，两个制药大家，就这样陨落……”

连决还在感怀，柏川的视线却落在郭启山手里。

一株粉雕玉砌的花朵映入眼帘，可能因为采摘时力度不稳，根茎只有一半，断口参差，是大力撕裂造成的。

已经死去的郭启山脸上笑容还没有散去，手里死死攥着这株绽放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