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啊……”
高欢嘴角浮现几分滑稽之色:“素闻贤侄马槊绝世,勇猛无敌,不知可否为本将军演示一二?”
高昂沉默,满脸倨傲。
高乾频频向他使着眼色。
高昂无奈,点点头:“演武可以,只是一人独演有些无趣,不知大将军可否赐教一二?”
“大胆!”
高乾怒斥高乾,旋即望向高欢:“舍弟年幼气盛,言辞若有冲撞,还请大将军海涵!”
高欢微笑:“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无妨!”
高乾只是赔笑。
高昂却做大喜过望模样:“得大将军赐教指点,高昂三生有幸!”
高欢笑道:“贤侄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本将军不擅争斗,却擅将将……本将军帐下武将皆乃世之骁勇,欺负贤侄一个少年未免胜之不武!”
“这样吧,贤侄就和那个老僧比划比划好了!”
说完,他指向角落中站着的高高瘦瘦,短发缁衣、手持锡杖的老和尚。
达摩。
高昂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毕竟在他看来,那老和尚说不定还没他的马槊重!
达摩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高昂怒道:“此地施展不开,兀那番僧敢和我出去斗上三百回合吗?”
达摩摇摇头:“大将军点将,老僧不能不从……只是出家人不当有与人争斗之心!这样吧,老僧就站在这里不动,若是小施主能将老僧推倒,那便算老僧输了!”
高昂大怒。
他捏了捏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跃跃欲试。
达摩原地站定,低声口诵佛号。
高乾赶忙劝说:“舍弟出手没轻没重,若是伤了大师,未免坏了大将军计策,还是让他一人为大将军表演马槊刺杀之术好了!”
高欢摆摆手:“我信大师不会受伤。”
毕竟如今的高昂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体发育还未完成,远不是完成体的小霸王高敖曹,华夏武术源流之一的达摩祖师应当不至于被他轻松击败。
于是。
较量开始。
杨甑生、杨征南、杨领军三兄弟,以及羊侃、鲜于世荣、斛律金、可朱浑元等人纷纷闪在一旁,自觉围成一个圆圈,充分展示了什么是一生爱凑热闹的中国人……
达摩脱下草鞋,挂在腰间,黑漆漆的双足踩在地面。
刹那间。
他给人的感觉是宛若一株盘根在群山之巅的苍松,任由雨打风吹,始终屹立不倒。
高昂收起轻视之心。
然后,他双掌抵在达摩胸前,开始用力。
达摩纹丝不动。
高昂再度发力。
脸孔涨红,呼吸急促。
但这仅仅是将达摩推的摇摇晃晃,距离摔倒还遥遥无期。
高昂慢慢后退,目光坚毅。
然后,他开始冲锋。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军帐内尤为清晰可闻。
呼呼呼!
伴随着摆臂狂奔,他的衣衫带起阵阵风声。
眨眼之间,高昂已经撞在了达摩身上。
噗!
如中败革。
达摩只是晃了几下,微微退后半步旋即站定,高昂则是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七八步,这才站稳身形。
嘶!
帅帐内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鲜于世荣等人露出满脸惊讶之色。
他们也没有想到高昂那样的壮硕之人,居然没有撞倒达摩这样干巴瘦的老和尚!
高昂摇头:“你赢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
输得起。
技不如人,绝不胡搅蛮缠。
达摩只是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
高昂懒得说话,只是望向高欢:“大将军帐下果然人才济济!”
“贤侄切勿妄自菲薄……”
高欢笑道:“你与大师擅长技击之术有所不同。大师所长近身格斗,乃江湖之术,而你所学乃战阵之术,策马冲杀,十荡十决!来日征讨逆贼,还需仰赖贤侄多多效力!”
高昂脸上的神色阴转晴。
历史上,他就属于那种‘叫驴’性格,直来直去、性情急躁,但只要掌握顺毛撸的方法,就能够轻松拿捏。
高澄掌握这种方法。
高欢也是。
尤其是现在的高昂只是个少年,性格远不及成年后沉稳,更好拿捏。
说完。
高欢不再理会窃窃私喜的高昂,而是看向身边的郦道元:“五台山僧众可到齐了?”
郦道元点头:“五百僧众,全数帐外听令!”
高昂满是好奇:“打仗要和尚作甚?”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盯在高昂身上。
高昂有些不自在。
高乾拽了拽他的袖子:“大将军座前不得妄言!还不速速向大将军请罪!”
高昂抱拳鞠躬:“请大将军责罚!”
高欢正色道:“仅此一次,再有触犯军规,重则二十军棍!”
军棍不同于县衙的杖刑。
基本上十棍就足以打的一个壮汉骨断筋折,半年下不了床,二十棍基本上就是奔着打死人去的。
高昂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高乾这才解释道:“僧人法庆宣讲新佛降世,故而捣毁寺庙,杀死僧尼,又主张世间浑浊,难以成就无上金身,主张杀生积福以证菩提,故而杀一人为一柱菩萨,杀十人为十柱菩萨!”
高昂点头。
这些理论他听过。
因此,他不理解的是,高欢不灭佛就算了,为何还要在军中召集僧众?
难道说?
他望向角落中的达摩,觉得五台山的和尚应该也是武力过人之辈,高欢调集他们,就是为了击破法庆贼众!
高昂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直到,高乾在他身边施施然说道:“大将军说法庆贼众里有不少百姓都是受到妖僧蛊惑,因此抓到法庆之后,需要正本清源,让五台山的高僧讲法驳斥法庆的歪理邪说,以此安定人心,免得百姓再受蛊惑,给与歹人可乘之机……”
高昂:“……”
高欢轻笑一声:“既然各军皆至,那么传我将令,大军明日清晨开拔,解渤海郡之围!”
…………………………
渤海郡。
南皮。
这里是郡治所在之地,城高池深,尚未沦陷。
只是城外早已是尸横遍野,成群成群的乌鸦从远山深处飞出,汇聚在满是尸体的荒野,久久盘旋,尖声厉叫。
枯树下。
半身赤裸的男人依靠着树干死去,他肚破肠流,嘴巴大张,双目难瞑,似乎有什么事让他走的格外不甘心。
乌鸦落下,跳跃前进。
这几个月下来,它们已经吃叼了嘴,不再是从前那种不挑食的性格,而是喜欢先啄食尸体柔嫩多汁的眼球,然后是肥软的舌头,最后才是富含脂肪的内脏。
男人的眼球滚落。
说来也巧。
那只早已浑浊扩散的瞳孔,恰好望向的地方横尸着一具险些被劈成两半的女尸,而在女尸怀中,还有一个失去了头颅的婴孩。
这是一家三口。
如果没有遭逢兵灾,或许他们会相互依偎在自家茅草屋的房檐之下,欣赏着前几日状如银盘的明月。
但没有如果。
原野上,这样的场景到处都是。
突然,乌鸦振翅飞向空中,只是并未远离,而是依旧徘徊。
地平线上,烟尘四起。
一杆绣着‘大乘’二字的黄色旗帜迎风飘扬。
“如来已死,弥勒当立!新佛降世,天下大吉!”
“杀!”
……
数以万计的暴民,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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