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卿...”

泰和帝没有搞清楚贾珞的意图，他站起身来，将躬身的贾珞扶起：“你这身体...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泰和帝内心飞速运转，贾珞乃是大正的功臣，现在要辞去一切职务，还要去金陵安度余生？

金陵...

一南一北，相隔数千里，贾珞要是真的去了金陵，那绝对是真的身体已经不行？

原本扶持贾珞，是要将贾珞培养成对抗北静郡王府的军中将领。

谁知道贾珞太猛，军功太大...短时间内，就到了近乎封无可封的王爵爵位。

他才二十一岁！

贾珞的崛起，以至于现在北静郡王府蛰伏，水溶也是低调下去。泰和帝这才猛然发现，贾珞已经尾大不掉，已经成了比北静郡王府还要可怕的军中势力。

贾珞军事才能，在大正无敌。

戎狄甚至将贾珞誉为大正最后的将军，最后能打仗的名将，对贾珞畏惧不已。

贾珞天下威望也是无人能及，震慑天下宵小，鼠盗不敢冒头...如果不是泰和帝，因为自身就是宫变登基，对于兵权太过看重，贾珞留在朝中，对于目前的大正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贾珞军中威望太高，天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率兵出征的时候，在历史上再次上演一次黄袍加身？

如果贾珞当真身体有恙，想要安度余生，是在神京城中，处在自己严密监控之下，还是放他去金陵？

但是肯定的，让贾珞远离神京城！

慢慢淡化他的威望。

在这之前，必须要搞清楚，贾珞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当真时日无多？

还是以退为进，是一番试探？

贾珞不得不感慨泰和帝的演技，这个时候泰和帝知道他身体抱恙，甚至时日无多，内心应该是狂喜的。

却表现出如此伤心。

双眼中，已经有了泪水汇聚。

贾珞叹道：“臣只想回金陵，在祖茔安度余生。”

“贾卿！”

泰和帝抓着贾珞的双臂：“大正还需要你，朕会找到医术最高、最好的人，为你进行医治。”

贾珞内心嗤笑，到时候怕是会给我下慢性毒药，加速我的死亡还差不多！

对于泰和帝，贾珞已经没有了耐心，也是没有了半分信任：“陛下，大正军中能将无数，朝中能人无数，必然会帮助陛下治理好天下。如今军中，已经初步整顿，陛下可以放心了。”

“唉...”

泰和帝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当真非去不可？已经没有医治的可能？”

“陛下曾让人为臣把脉，自然清楚。”

贾珞再次弯身：“草民告退。”

草民告退。

今日起，我不再是大正之臣！

与大正帝王再无关系！

辞掉一切属于大正的荣誉：“陛下...”

走了两步，贾珞转身：“今日，京兆府拿了我贾家媳妇审判，草民相信，荣府媳妇是清白的，陛下会给贾家媳妇一个机会。”

贾珞以辞掉自身职务为代价，换取贾家短暂的喘息之机。

暂时的安全。

泰和帝这个时候还不能翻脸，将贾珞彻底解决掉。否则天下军心动摇，忠心之臣再无忠心。

“贾卿。”

泰和帝流下泪来，追上前几步：“你是大正功臣，如今就算是时日无多，也不能沦为一介草民。你辞官可以，爵位依旧还是要保留！”

贾珞没有再多说什么，躬身作揖，转身离去。

“他真的已经到了时日无多的地步？”

泰和帝沉吟许久，回想着贾珞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不像是假的！”

“如果当真如此...”

泰和帝眉头皱起：“也是时候收拾节度使，借用北静郡王府这把刀，让他们互相攻伐！没有了节度使，北静郡王府元气大伤之际，就是朝廷真正的解决权臣，从此放心治理天下，开创盛世...”

“贾珞离开，一切就可以运转起来。”

泰和帝顿时感觉，雄心万丈！

......

太极宫。

太上皇正在观望夕阳。

红彤彤一片，似乎生机逝去。

“有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太上皇收回目光：“然而，黄昏代表光明逝去，黑暗到来。也是希望断绝，绝望来临，更是生机的消逝，死亡的出现。”

夕阳哪里好？

太上皇总感觉，夕阳是最压抑的，是一天的结束。白天代表着温暖正义，夜间代表冰冷与邪异。

似乎也是那天，也是夕阳夕阳西下的时候...

那天他培养了三十年的儿子死了，而他从云端跌落深渊。

看到夕阳，莫名的太上皇想到一个词汇，让他灵魂战栗--日薄西山。

“太上皇！”

一个锦衣卫出现在太上皇面前：“荣宁王辞掉一切官职，甚至爵位都已经推脱，要离开神京城，归金陵安度余生。”

“嗯。嗯？”

太上皇先是不经意间的回应了一句，随后太上皇满脸诧异：“荣宁王辞去一切官职，爵位也已经推掉，归金陵安度余生？”

“是。”

锦衣卫连忙回应：“如今，荣宁王已经离开皇宫。”

“贾珞要做什么？”

以退为进？

还是事出有因？

安度余生是什么意思？

太上皇问道：“皇帝是否答应？”

锦衣卫回答：“陛下答应了荣宁王辞官，最后没有同意荣宁王推掉爵位。”

“你仔细说来。”

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荣宁王几乎已经到了异姓封爵的顶点。荣华富贵无数，不知多少人，为了保住爵位，而不惜一切代价。

这可是王爵，是贾珞用命拼出来的。

所以，荣宁王察觉了皇帝的真正性格，所以最后心灰意冷？

随着锦衣卫的讲述，太上皇脸色凝重起来，最后挥了挥手，让锦衣卫离开：“再去盯着，荣宁王那里也不要放松。”

“辞掉一切官职...”

“身体抱恙，荣宁王是真的已经旧伤复发如此严重？”

太上皇仔细思索：“也好，金国覆灭，鬼戎与大正交好，西辽折损六万兵马，短时间内大正边陲会很安稳。”

大正安稳，自然就是要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国内。

所以，这个时候所谓功臣，节度使这些需要清除的存在，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兴许，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到来。”

太上皇叹道：“大正能有今日，贾珞的确是付出太多，传我旨意，荣宁王有功于国，今因征战而旧疾复发，念其劳苦功高，升爵荣王，世袭罔替...”

皇帝终究是薄恩寡义了一些，只会被天下人诟病。

贾珞功高，天下皆知，如今辞官归故里，要是不加以封赏，如何能够安抚天下臣民之心？作为边王出身的皇帝，帝王之术还是太过稚嫩。

“兴许，之前皇帝还想着，如何让贾珞放下一切回去吧。”

“现在遂他心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呼...”

出了皇宫，贾珞头也没回，直接拍马离开。长长呼了一口气，贾珞内心再无躁动，只剩下平静：“皇帝其实最想要我，以草民之身归金陵。应该是怕天下人，以为他薄恩寡义，在最后才要我保留爵位。”

今日我归南而去，他日再来之时，这个天下，会有所不同吧。

也希望...

你们不会再想起我！

鬼戎首领巴丹，绝非寻常人物，当初对付戎狄刚有了胜利之望，就果断的直接背叛了与贾珞之间的盟约。

贾珞很清楚，他本身的存在，对巴丹有一定的威慑力。

一旦他离开，以鬼戎的民族特性，必然南下！

鬼戎比戎狄更为善战！

蛰伏这么多年，鬼戎如今击败戎狄，称霸草原，野心之火已经燃起。

大正...

谁是巴丹的对手？

其实，贾珞就是以退为进！

退的远远的，才能走的高高的。

大正朝廷，没有怎么接触过鬼戎，他们不了解鬼戎。

当他们了解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到时候...

泰和帝，应该会想起他吧。

“王爷，我们是否回去？”

贾珞思索之时，丰都在一旁询问：“是否要将今日之事，告诉贾武等人？”

“不需要。”

该交代的，贾珞早就已经交代，如今离开，还是不说的好。以避免人心浮动，平白生出祸端。

丰都面色不变，继续守在贾珞身边。

作为王爷亲兵，他这辈子不论王爷去哪，他都会跟在身边。

骑马慢行，贾珞看着繁华的神京城，其实贾珞也曾内心挣扎。是要做一个忠臣，保护大正朝廷，庇护天下百姓？

还是...

顺其自然，取了这天下？

贾珞不是圣人，也有私心，也有野心，也会有喜怒哀乐...曾经他是忠心的大正王爷，但是太上皇也好，泰和帝也罢始终无法容下他这个因军功而册封的异姓王爷。

可惜了这天下百姓！

“天下？”

何为天下？

谁又能给我一个，对天下真正的解释？

“王爷...”

贾珞正在沉思，就见王府一个小厮前来：“小的在这里等候王爷已经多时，北静郡王妃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