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回到了后院。
两个孩子在逗弄两个弟弟,卫无双和苏荷在闲聊。
“阿耶,大洪学会骂人了。”贾昱抱着二郎贾洪,一脸认真。
“呸!”
贾洪一脸无所谓的在呸啊呸。
兜兜努力抱着老三贾东,嚷道:“阿耶,三郎尿了!”
乱作一团啊!
苏荷竟然在教兜兜怎么处理孩子尿后的事儿。
我的崽那么小就要承担和她年龄不相称的重担吗?贾平安无奈的道:“兜兜以后不做童养媳,消停了。”
苏荷遗憾的停止了教导,“夫君,好些人家都是这样,你看招弟和盼弟就经常给阿弟收拾。”
这特娘的堪称是长姐如母了啊!
贾平安无语。
“见过郎君。”
鸿雁行礼格外的认真。
三花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
东罗马的两个美人不知她们为何,就问了最为公平的云章。
云章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在揉搓阿福的贾平安,“郎君今日在朝中为了我等说话,从前主人打杀奴隶只需报个病死的名头随意掩埋了就是,可以后他们不能了。”
安静惊讶的道:“为何?”
云章含笑道:“郎君今日在朝中据理力争成功。从今日起,但凡打残打死奴隶者,杖一百,徒三年凌辱女奴者杖一百,徒两年,奴隶有罪由官府定罪,并严令天下官吏严厉执法。”
阿福被揉搓的恼火了,就扑上来和贾平安打闹。
云章轻声道:“这最要紧的两条,其一奴隶定罪不由主人,由官府;其二令天下官吏严厉执法,杖一百谁能承受?徒两年三年那些蓄奴者都是贵人,谁能做两三年的苦役?所以从今日起,奴隶也有了生机。”
晚饭时,贾平安发现几个侍女都很是殷勤,一脸恨不能为他去死的气息。
这个可以!
等看到了春意时,贾平安就果断移开目光。
我的腰子不好,千万别浪。
晚饭后,贾平安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多谢郎君。”
东罗马二人组迎上来福身。
安静脸上的雀斑都在闪光,崇敬的道:“奴从未见过如郎君这般伟岸的男儿。”
那些男人都把女人当做是附庸,凌辱女奴那不是常事吗?更是雅事乐事。可郎君却站在了她们这一边。
也就是说,从此后,若是她们不愿意,连郎君也不能强行召唤她们来侍寝。
虽然我愿意但这种被尊重的感觉啊!
安静落泪了。
从东罗马到大唐万里迢迢,来到了贾家后,她和秋香心中忐忑,直至此刻,她们才找到了归属感。
秋香红着脸,“郎君无需担心。”
“我担心什么?”贾平安一脸懵逼。
“奴”秋香急促的说道:“郎君但有差遣,奴什么都愿意。”
她和安静福身快速跑了,贾平安不禁莞尔,反手捶捶腰。
连宫中出身的侍女们看着他的目光都不同了。
以往是主仆关系,如今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水乳交融不对,应当是更和谐了。
晚上躺在床上时,卫无双一边窸窸窣窣的解衣,一边说道:“夫君今日之举妾身虽说不懂,不过贾家历来都善待奴仆,妾身觉着这是好事都是人,都是爹娘的宝,为何一群人能凌虐另一群人。”
“因为人性本恶。”
贾平安随口道。
“人性本恶?”
卫无双钻进了被子里,浑身哆嗦来寻贾平安取暖。
“是啊!”
贾平安抱着她,一边感受着她在哆嗦,一边说道:“人都是利己的,极少数大公无私的人不能代表全体。”
人都有恶的一面,这一点在后世几乎是公认了。你要说什么纯善的人,或是君子,抱歉,这些人设风险太高了。在各种社交媒介上经常能看到君子人设翻车的,什么德高望重翻车的惨烈无比。
“那大郎和兜兜呢?”
“大郎和兜兜包括其他孩子都需要我们去引导。”
卫无双还想问,贾平安用一句话来总结了这个话题,“但凡人还存在,就不可能纯善。”
卫无双觉得暖和了些,刚想说话,就听贾平安嘿嘿一笑。
“可是觉着冷?”
“好冷。”卫无双真的觉得冷。
“其实有个法子能暖和。”
“什么法子?”
“水乳交融。”
第二日起床,贾平安带着孩子们去跑步,云章来寻卫无双请示。
苏荷打着哈欠要去看那两个还在睡觉的孩子。
“无双,晚些我要补觉,你不可吵我。”
卫无双无奈的道:“你懒就懒吧,万万不可让兜兜学了去,否则以后怎么嫁人?”
苏荷惬意的道:“夫君说了,贾家的女儿不愁嫁。”
这是个幸福的女人,她全身心的信任着自己的男人,不焦虑,不忧愁。兜兜都渐渐大了,苏荷看着还是当初那张娃娃脸,依旧每日琢磨着如何修炼。
而卫无双却不同,男人在外做事,她执掌贾家的产业和后院,事情繁多。
她摸摸脸,觉得依旧很嫩滑。
“阿娘!”
外面传来了兜兜的声音,接着她进来,行礼后就跑了。
晚些传来了她的叫嚷,“阿娘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晚些带我出门玩耍的,和阿耶一起。阿娘你起来呀!起来!呜呜呜!”
兜兜嚎哭了起来。
卫无双满头包,捂额道:“一大一小都没个正形。”
二夫人苏荷慵懒,唯一能治她的就是兜兜。
小娘子真可爱,云章含笑道:“茶坊那边说是看门的孙仲老了,要不就换一个”
卫无双一怔,“告诉他们,贾家从不苛待为家中做事的人,除非是孙仲干不动了,否则就让他继续干下去。”
卫无双叹息,“罢了,那些人怕是会慢待了那个孙仲,如此我去一趟。”
云章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的摸摸自己的脖颈,“夫人脖颈这里有些瑕疵”
我的脖颈很白嫩的吧。
卫无双不解,就回屋照镜子。
铜镜里的脖颈依旧白嫩,但一个红印子很明显。
卫无双羞恼的放下铜镜,“难怪云章的脸都红了,这个夫君!”
她赶紧用粉遮盖住了痕迹,晚些吃了早饭,把贾平安送出家门,随即吩咐贾昱两兄妹,外加一个招弟去狄仁杰那里上课。
接着就是杜贺来禀告今日家中的安排。
忙碌完了之后,她才带着云章,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去了茶坊。
孙仲坐在门外,目光看似木然。
“孙仲看着老态龙钟。”陈冬低声道:“茶坊的管事意思是说要不就换个人。”
卫无双没说话,上前后,孙仲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卫无双微笑问道:“这冬日里坐在此处有些冷,记得茶坊制茶要不少木炭,你可去弄个小炭盆来取暖。”
里面管事出来,行礼后刚想说话,卫无双继续说道:“都好好的干,贾家有一日,你等就有一日。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好,贾家好,大家都好。”
她转身被簇拥着离去。
管事楞了一下,上前笑道:“孙仲,回头你自家去弄了木炭,那些学生不是弄了个装在竹笼子里的小炭盆,叫做什么烘笼提着走很是便宜,回头我让人给你弄一个,袍子盖住上面,那暖和得很。”
孙仲看着卫无双远去的背影,眼神平静。
两个男子突兀的出现在视线内。
一人猛地冲着卫无双扔了一个东西。
陈冬瞬间做出反应,“夫人避开!”
他拔出横刀劈砍飞来的东西。
呯!
横刀被剧烈震动,那东西偏了方向,随即落下,竟然是根铁棍。
那两个男子飞也似的跑了。
“保护夫人!”
云章面色惨白的扶着卫无双往边上跑。
瘸腿的杨老大喊道:“陈冬你去追击!”
陈冬追了出去。
两个男子翻墙出去,陈冬赶到时,他们攀爬的绳子已经被割断了。
噗!
孙仲落在了坊墙外面,紧紧地跟在了两个男子的身后。
“黄老三,快跑。”
一个贼人喊着。
落后的贼人喘息着,“他们追不上来,小易,小易,慢些。”
小易回头,就看到了一个老人蹲在地上捡落下的一钱。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你快些。”
小易看了老人一眼。
二人一路冲过了道德坊边上,随后转左过了开明坊,再转左,沿着兰陵坊一路上去,最终进了长兴坊。
他们不时小心翼翼的回身看一眼,最后进了一户人家。
“见过郎君。”
陈轩有张英俊的脸,他的祖父当初就以英俊闻名。祖父官至正五品,封开国县伯。到了他这一代也就是挂了个六品的官位,挂着个开国县男的爵位,却没有实职。而要想维系陈家的地位,实力必不可少。而陈家的实力就来自于田地和人口。
他眯眼问道:“如何?”
小易摇头,跪下道:“郎君,我等无能,黄老三扔的很准,可那卫无双的身边却有两个厉害的护卫,拔刀斩落了他扔的铁棍,否则那卫无双必死无疑。”
“不死估摸着也被吓掉了半条命。”陈五微微挑起嘴角,英俊的脸上多了些讥诮之色,“贾平安要疯了。对了,可曾被发现?”
小易自信的道:“我和黄老三翻墙出来的,那坊墙高大,没有绳索攀爬不了。我们出来后就斩断了绳索,那些追来的护卫无计可施。”
陈五点头,“每人赏五百钱,马上出城去躲避,两个月后再回来。”
“是。”
小易和黄老三听到有五百钱,不禁喜笑颜开。
晚些二人带着钱从后面摸了出来,一路专门走小巷子。
黄老三不满的道:“没人看到咱们的模样,无需这般谨慎。”
小易摇头,“得了钱得有命享用,小心无大错,等出了城咱们就去庄里。别看是庄子,可只要你有钱,女人和美酒都不缺,享受两个月再回来。”
一个老人从前方巷子转了过来。
黄老三和小易不以为意。
双方擦肩而过
小易突然身体一震,再回头,眸子一缩。
他想起来了。
“这是茶坊的看门人!”
蓦地孙仲就冲了过来。
老态龙钟荡然无存,双眸死死地盯着两个贼人,脚下快的惊人。
落后的黄老三猛地回头,然后狞笑道:“小易,弄死他灭口!”
小易冲了过来,半路摸出了短刀,骂道:“老狗,这是主动来送死的吗?”
小易短刀挥舞,黄老三甚至打个哈欠,“快些,下午到了庄子上还能寻了女人好生睡一觉。”
他的哈欠停住了。
那种难受的感觉被他无视的干干净净。
我看到了什么?
那个茶坊的看门老头他们压根就没关注,一个老头难道还能阻拦我们行事?想想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就不可能。
可此刻的孙仲哪里有半分老态?
他轻松避开了一刀,旋即右拳重重的击打在小易的额头上,小易一声不吭的就倒下。
黄老三反应过来了,刚想跑,可孙仲更快。
噗!
同样是一拳,黄老三挨在了下巴,当即就被打晕了过去。
孙仲回身走到了小易的身前,捡起短刀,一手堵住小易的嘴,一手把短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了他的大腿里。
“呜呜”
小易想挣扎,孙仲拔出短刀搁在他的脖颈上,一双平静的老眼里多了冷漠,“说,谁指使你等去了道德坊?”
小易呜呜叫唤,孙仲眸色平静的,身体看似动都不动,可短刀却切进去了些。
脖颈上的疼痛吓尿了小易,他猛点头,孙仲松开手,“你可以叫喊试试。”
“是我家郎君。”
孙仲的短刀又进去了些,“谁?”
“陈轩!”
“说谎!”
“我发誓,那里就是陈家。”
小易指着自己出来的方向。
短刀猛地下切,小易捂着咽喉挣扎,想大喊,可胸腔里出来的气都从咽喉的切口中喷了出来,带出了一团血沫,就像是螃蟹吐的泡泡。
孙仲走到了黄老三的身前蹲下,一手掩住他的嘴,一手猛地下去。
“呜呜呜”
大腿的忍痛能力最差,黄老三刚想挣扎,短刀就捅进了他的嘴里。
“说,是谁指使你等去偷袭贾家?”
那双带着大眼泡的老眼如死水般的平静,黄老三只是犹豫了一下,短刀就微微一动。
“是郎君!”黄老三含糊的道。
“郎君是谁?”
孙仲把短刀搁在他的脖颈上,微微用力,平静的问道。
黄老三颤栗的道:“陈轩!”
孙仲平静的道:“撒谎!”
短刀再用力。
黄老三觉得鬼神就在空中狞笑着看向自己,他从未这般接近过死亡,从未有过。往日他和小易等人好勇斗狠,不怕死成为了口头禅,可此刻他却被吓尿了。
尿骚味传来,黄老三颤声道:“我发誓就是陈轩,饶我呃!”
咽喉被切开,黄老三绝望的看着这个老人。
孙仲走过去,前方有个柴火堆,看样子少说有好几年了。
他把柴火搬开,下面竟然有两个废弃的坛子。
小易不轻,但孙仲却能把他弄进了坛子里。
他搬运黄老三时,黄老三还没断气。
呯!
柴火重新覆盖上去
地面残留的鲜血不多,孙仲用脚擦拭,随即解开裤带,用尿液冲洗着残留的血迹。又在角落里蹲下,伸开双手刮了些尘土,回头覆盖了那些地方。。
他急匆匆的回到了道德坊。
茶坊已经震动了,不只是茶坊,几个作坊都戒备森严。管事见他回来就骂道:“还知道回来,胆子这般小还如何看守大门?回头也就是郎君和夫人心太软,不肯让你滚蛋。可今日夫人遇袭啊!你竟然胆怯如此枉费了郎君和夫人的仁慈。”
管事骂的口沫横飞,随即见贾平安急匆匆的回来了,就去表忠心。孙仲平静的坐下,继续看守大门。
“夫人如何?”
贾平安下马,面色铁青的问道。
“夫人无事。”
杜贺看了陈冬一眼,“陈冬和杨老大当时护住了夫人,不过陈冬无能,没能追上贼人。”
陈冬跪下请罪,“我无能,请郎君责罚。”
杨老大瘸腿,但依旧跪下请罪。
“此后再说。”
贾平安知晓这等事儿不能怪他们,陈冬二人能护住卫无双就是大功,至于追击徐小鱼和王老二今日跟着他出去,家中缺了斥候。
徐小鱼和王老二已经去查痕迹了。
贾平安进了后院,一家老小都在,两个刚断奶的娃娃也在鸡同鸭讲的嘀咕。
见到贾平安进来,二郎贾洪拍手笑,“阿耶阿耶!”
他长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的肉一动就颤颤巍巍,最是可爱。
三郎贾东却只是看着他。
可贾平安此刻没心思逗弄孩子。
“可受伤了?”
卫无双摇头,“当时陈冬和杨老大斩落了一根铁棍,妾身无事,云章也很尽责。”
云章当时虽然被吓的面色惨白,但依旧记得拉着卫无双躲避。
贾平安赞赏的看了云章一眼,苏荷说道:“后来我令人去报官,金吾卫的出动,回头派人来说并未寻到贼人的踪迹,无颜见郎君,惭愧什么的。”
贾平安如今是军方大将,这样的大将家中女眷遇袭对于金吾卫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可他们却没寻到凶手,那份羞愧难当啊!
“阿耶,大娘先前做噩梦啦!”兜兜叫嚷着。屋里暖和,她的脸蛋看着红扑扑的。
卫无双先前坐着,屋里暖和就打了个盹,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做了个噩梦,还惊呼了一声,她知晓这是被惊吓到的缘故。醒来后就叮嘱大家不许说。
可小棉袄却破坏了她的计划。
不愧是夫君说的黑心棉。
卫无双笑道:“只是受了惊吓。”
贾平安回身道:“鸿雁去一趟前院,告诉杜贺,让他去务本坊求见孙先生,把夫人做噩梦的情况说说,请孙先生给个安神的方子。”
“不了。”卫无双伸手阻止了鸿雁,“夫君说过自己煞气重重,鬼神辟易,何必去麻烦孙先生。”
这话倒是实在,连苏荷都说道:“家中有夫君在,晚上就睡的格外的踏实,从不做噩梦。”
随即几番争执,最终贾平安妥协。
最贪玩的兜兜今日却绝口不提早上贾平安答应带她出门玩耍的事儿;老大很愤怒,板着脸却无能为力。
贾平安招手,带着贾昱出门。
道德坊里,几个坊卒在远处盯着贾家周围,姜融亲自出马啊!那怒火隔着老远都感受的到。
贾平安低头见老大皱眉,就问道:“大郎在想什么?”
贾昱说道:“阿耶,我想为阿娘报仇,可可我没本事。”
“那么你该如何做?”
贾平安不喜欢用逼迫的方式来教育孩子,更不喜欢用打击人的方式。
贾昱抬头,坚定的道:“我要好生读书,以后做大官,谁敢欺负阿娘我就弄谁。”
“有出息!”贾平安揉揉他的头顶。
这等有些稚气的话却代表着孩子一颗纯净的心。
父子二人溜达到了茶坊那里,孙仲起身行礼。
“见过郎君,见过小郎君。”
晚些二人离去,风中传来了贾昱的声音。
“阿耶,孙仲看着好老,可是吃肉少了?那便让曹二每日给他些肉吃。”
孙仲的眸色依旧平静,两腿间放着烘笼,里面炭火细细的燃烧着,温暖着他的身体。
晚些茶坊停工,孙仲依旧脚步蹒跚的离去。
身后管事没好气的道:“都走不动道了还能来挣钱,也就是郎君和夫人心善,哎!”
孙仲回到家,亮儿正在和弟弟妹妹玩耍,见到他来了就笑着问候。
吃了晚饭,孙仲早早歇息了。
不知何时,孙仲缓缓睁开眼睛。
起床穿衣,随后把挂在墙壁上的横刀取下来佩戴在腰间
晚安,顺带求个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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