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回身看到了陈二娘,这个女人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竟然是避开他的视线。
这是心虚?
王琦在养淡,周醒脸上受创,手肿的和猪蹄差不多,也需要养,所以陈二娘就短暂的撑起了局面。
心虚就心虚吧,这个女人好像脸红了?
贾平安一晃眼又看到了老许和李勣,就笑了起来。
这便是情义啊!
李勣颔首,随后离去。
许敬宗却笑着挥手,得意洋洋的模样。
……
“昭仪。”
邵鹏看着黑了不少,“卫家惶恐,说卫无双怕是配不上武阳伯。”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武媚淡淡的道:“配得上的不一定是好事,更有可能是灾祸。”
“是,奴婢说此事昭仪已经首肯了,卫家说担心武阳伯不满意。”
武媚笑了起来,“平安哪会有什么不满意?如此你把此事告诉他,让他自己解决。苏家如何?”
“武阳伯原先帮过苏家的忙。”
“哦,你说说。”
“苏家……苏尚有些老实,不过那蒋氏却有些势利眼,但提及武阳伯时却赞不绝口,说上次武阳伯坐镇苏家,那些恶少见到他吓得魂不附体,这门亲事极好。”
周山象心中难受,“二妻并嫡他们可答应?”
别答应,别答应,最好闹翻了,武阳伯恢复单身狗的状态,我每日看着也舒坦。
武媚放下手中的卷书,抬眸,“卫家普通人家,苏家也是普通人家,平安乃是武阳伯,身上诸多好处,那两家如何不答应?至于二妻并嫡,总比宠妾灭妻的好。”
这话隐含着告诫之意,邵鹏笑道:“她们自然是知道好歹的。”
若是不知道好歹,以后昭仪怕是会亲自出手,让她们知道好歹。
武阳伯,你好自为之吧。
……
“卫家担心我看不上无双?”
“是啊!咱跑了好几趟,那卫英一提此事就担惊受怕,你吓唬一下他就哭。”
贾平安满头黑线,心想难怪无双是这等性子,原来出处就是老丈人。
一个家庭中男人若是软弱,女人和子女就会强硬起来,这是现实逼迫,并非本意。但多年下来,卫无双那铁血女汉子的形象就再也改不掉了。
“那我去一趟?”
“这不合礼吧?”邵鹏琢磨了一下,“不过此事谁也改不了,只管去。”
贾平安随即告假,去采买了些礼物,又回家换了一身新衣裳,在杜贺和徐小鱼的陪同下去了卫家。
卫家看着很是普通,杜贺去敲门。
开门的是陈氏,见到杜贺就问道:“何事?”
杜贺拱手,“我家郎君来拜会。”
陈氏板着脸,“什么拜会?”
杜贺侧身,贾平安拱手,“贾平安见过娘子。”
这是正经的称呼。
陈氏一怔,“贾平安……那不是……那不是……快请进来。”
未来的女婿来了啊!
陈氏把儿媳妇叫出来帮忙煮茶,随后自己忙活半晌,这才坐下。
“他们说你与无双早就相识?”
作为丈母娘,最关心的就是女婿怎么样,但贾平安显然无可挑剔。
“那年我刚进百骑,宫中时常让无双出来传话,这一来二往的就熟识了。”
你闺女动辄就是扫腿,我若非腰杆硬扎,怕是早就被扫倒了。
原来这般有缘,可他是怎么看无双的?
陈氏笑着问道:“无双在宫中这几年如何我也不知……”
丈母娘的段位不错……贾平安说道:“无双在宫中得了苏荷姨母的照拂,日子颇为不错。她做事有决断,温柔娴淑……”
这话连贾平安说的都有些良心打颤。
陈氏却讶然,“无双这几年变化那么大?可见宫中的教养颇好。”
呃!
看来大长腿原先在家中便是那等钢铁直女的性子!
随后二人进行了友好的谈话,各自暗示对亲事的满意,贾平安告辞。
晚些卫英下衙回家,见妻子春风得意的模样,“可是有喜事?”
陈氏笑道:“你再想不到今日谁来了。”
卫英皱眉,“谁?”
“武阳伯!”
卫英身体一震,“你觉着他如何?还有,他可满意无双?”
这便是灰姑娘逆袭的代价,家人担忧她各种不适应。
————
“好着呢!武阳伯说无双能掌家,还温柔娴淑。”
温柔娴淑?
俗话说知女莫如夫,卫英觉得这话不对。
“就算是进宫几年,也没有这般改掉本性的。”
“哎呀!反正武阳伯对无双满意的不得了,你还操什么心?”
卫英应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他早早起来,就在路边磨蹭。
等看到了贾平安时,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上马迎了过去。
“你是……”
贾平安还不认识卫英。
“卫英。”
老丈人?
这是来干啥?是想见见未来女婿,还是想敲打一番?
不管如何,贾平安赶紧拱手行礼。
卫英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你……你若是不满意无双,也别凶她。告诉老夫,老夫来呵斥她。”
一直到了百骑,贾平安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这句话。
明静坐在那里,单手托着下巴,“我今日该买些什么呢?”
迟早有一日,这个娘们会发现自己处于一堆无用东西的中间,而钱却没了。
明静起身过来,“昨日我回宫中,听闻一件事……”
她说着微微一笑,习惯性的挺挺凶,可惜被绑着的凶看着依旧太平。
这女人在卖关子,也是想炫耀,二是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想寻我探究根底。
可哥的根底太过厉害,这女人多半不能……
贾平安拿起消息,假装没听到。
明静站在那里,有些急切,因为程达若是来了,她就不方便再探寻此事。
可贾平安却压根没反应。
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不能发怒,不能发怒,淡定!
明静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胸襟宽广的没边了,“有人说武昭仪昨夜和陛下发生了争执,陛下竟然低头了。”
这个八卦堪称是惊天动地。
皇帝对嫔妃低头,你以为李治是怕老婆的隋文帝呢!
隋文帝当年连睡个女人都不行,偷着躲着的睡,被独孤氏发现后直接灭了,气得他只能出城大哭。
但李治却没这个顾虑,该睡就睡。
贾平安心中微动,想到的却是后续。
后来李治大概是觉得武媚有些威胁,想换个温柔型的皇后,就密谋废后,让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结果身边人把事儿告诉了武媚……
李治没有半点帝王霸气,为了缓和老婆的愤怒,就说是上官仪的主意。
于是上官仪一家子都玩完了。
由此可见阿姐是个驾驭男人的好手。
这是开始了吗?
贾平安真想看看那个场面。
明静等了许久,贾平安却没对这个八卦表示出任何热情,不禁怒了,“那是你阿姐!”
“是啊!”
“你阿姐让陛下低头了,这是跋扈!”
阿姐跋扈不是常态吗?
以后你们会适应的。
明静差点被气死,程达进来,笑眯眯的道:“先前我遇到了英国公,他老人家竟然对我笑了一下。”
明静看了他一眼,“说不定是冲着你背后那人在笑。”
程达的笑容渐渐僵硬。
看完消息,贾平安起身,“前几日外面的雨这般大,长安各处可有水患?”
明静摇头,“长安城的水渠厉害,不会有水患。”
但我怎么就记得有呢?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闭眼想着。
这事儿很有名啊!
前世看薛仁贵的记录时,发现此人的发迹,以及后来的东山再起都有一条线。
那条线便是救命之恩!
记得好像是夜间山洪爆发,随即大水冲入洪武门。那些宿卫全跑了,幸而薛仁贵示警,李治及时出来。他前脚出来,后脚寝宫就被淹没了。
但好像不大对啊!
若是玄武门被淹,那长安城也跑不掉!
那一段历史是怎么记载的?
贾平安想了许久都没想到,有些头痛。
他重回长安看似完美无缺,却少了禀告的程序。虽然李治忽略了,但还需再稳一稳。还有阿姐在宫中看来和李治开始了磨合,李治低了头,但若是被说成他在外面和阿姐勾结……
这便是一个大好机会!
贾平安睁开眼睛,“包东,叫上人,咱们去禁苑。”
禁苑后面可以直接去玄武门,这便是一条捷径。
程达赞道:“武阳伯果然是勤劳王事。”
明静翻个白眼。
进了禁苑后,贾平安看看右边,心想玄武门在那里,一片平地,若是大暴雨引发洪水该怎么进来?岂不是要冲进长安城了?那死伤定然惨重。都城被洪水淹没,历史不会只记录了几笔。
“武阳伯!”
夏季的禁苑里鸟语花香,苏荷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在其间欢快的寻找着宝贝。
你该叫夫君……贾平安板着脸,“今日可修炼了?”
“修炼了。”苏荷伸出两根手指头。
这是代表着吃了两根肉条,看来离结丹期不远了。
“我晚些会去你家一趟。”
苏荷低着头。
“上次就去过,丈人对我极好。”
他的脸皮好厚,竟然现在就称呼阿耶为丈人了,可……可这样应当也行的吧?
苏荷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贾平安就在等着这一下,坏笑着挑眉。
这人太坏了,专门调戏人。
二人慢慢的往前,包东挡住了其他人。
“武阳伯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泡妞……包东说道:“住持要带着武阳伯去巡查。”
“为何不是别人带着去呢?”问话的百骑有些一根筋。
包东骂道:“武阳伯乃是百骑统领,别人可有资格带着他去?”
前方,贾平安和苏荷一路转悠。
“你兄长如今做了正经生意,也算是不错。”
“大兄以前好凶,别人欺负我都是他出头,那些人都怕他。”
提及兄长,苏荷颇为眷恋。
可没你凶啊!
贾平安看了一眼她的凶,“如今他卖酒,生意好的不行。”
“大兄讲义气,有他支应门户我才放心。”
二人到了根据地,贾平安去弄了柴火,苏荷有些生疏的点火……
“怎么不燃呢?”
我可一年多都没点过火了,武阳伯会不会笑话我?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心虚。
娃娃脸果然对我情深义重啊!
这等事儿哪里瞒得过贾师傅,他笑着蹲下来,接过打火的工具,途中难免摸摸小手揩揩油什么的,然后看着被逗弄的娇羞的苏荷暗乐。
火点燃,贾平安带来了串好的羊肉,烤的滋滋冒油。
吃完烧烤,贾平安说道:“你的头发也该蓄了。”
虽然我觉得成亲时你平头也行,但头发长一些好处多啊!
苏荷揭开帽子,得意的道:“姨母老早就让我蓄发了。”
苏荷竟然挽了发髻,可见蓄发少说在半年以上了。
“等成亲时,定然能披肩了。”
贾平安摸了一下。
随后他假装巡查,一路到了玄武门那里。
“小贾!”
薛仁贵正在值守,见他来了就出来打招呼。
二人一阵寒暄,贾平安也趁机琢磨了地形。
洪水一旦爆发,必然就是一路冲刷进去。
不对啊!
贾平安看着这个地形,突然发现自己怕是弄错了地方。
这里若是发洪水,禁苑这么一大片地方……长安城这么一大块地方。
我弄错地方了?
薛仁贵艳羡的道:“听闻你去漠北竟然立功了,让我颇为艳羡。”
老薛这是静极思动了?
“玄武门乃是要地,扼守宫禁之人,非陛下信重不可。”
老薛别看不吭不哈的,可能被安排来守玄武门,就说明在帝王的心中此人可信。
若非兵败吐蕃,薛仁贵的后续不会这般平淡。
“陛下明日要巡幸万年宫,我会随行,你定然也会带着百骑去,到时候咱们再慢慢聊。”
贾平安的脑海里炸了。
这段历史他记得一些皮毛,想到玄武门就想到了皇宫,原来是万年宫!
万年宫在特娘的麟游县那边,也就是后世宝鸡那边,和长安城差了两百多里地。
贾平安差点想拍脑门子。
出了禁苑,一个恶少在外面等候。
“武阳伯,兄长有些事。”
蛇妹怎么了?
贾平安给包东使个眼色。
“你等先回去。”
包东带着十余个贴心的跟着贾平安去了平康坊。
铁头酒肆竟然关门了。
“许多多呢?”
贾平安觉得奇怪。
恶少咬牙切齿的道:“兄长被打伤了。”
“谁?”
贾平安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问邻居吃了没。
恶少有些失望,“武阳伯,你走了两个月,就有恶少游侠儿来寻咱们的麻烦,兄长开始没理,想着咱们就是开酒肆的,和别人没关系。谁知道后来那些人就越发的得寸进尺了……上月有一群恶少来寻麻烦,兄长带着咱们出手,可……”
许多多就那点人马,遇到狠辣的对手,多半就扑街了。
那女人……
贾平安看看左右,“开门。”
恶少打开门。
贾平安走进去,“伤的可重?”
恶少摇头,“肩上挨了一棍子。”
这些人胆子不小!
“让她来。”
贾平安就坐在正对大门的地方。
事情发生在他回来之前,那些恶少哪来的胆子?
而且动机是什么?
许多多就开了一家酒肆,也不去抢地盘,目的就是养着父亲留下的那些恶少,自家练练字什么的。
这么没有利害关系的一个恶少小团体,谁吃饱撑的来寻她的麻烦?
只有一个原因,王琦!
许多多为贾平安和百骑提供了不少消息,这便是线人。贾平安在时他们不敢动,上次杀人事发后,那些恶少大概是觉得他贾某人得在漠北待好几年,回来后黄花菜都凉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贾平安冷冷一笑。
今日他不出手,那些人还真以为贾某人是吃素的!
许多多来了,那些恶少也陆陆续续的来了。
“少了五个兄弟。”
许多多的右手抬不起来,只能左手举起示意行礼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是这等关系。”贾平安看了她的右肩一眼,“郎中如何说?”
许多多跪坐下来,“郎中说若是再重些,这只手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了。”
那些恶少面露喜色,有人去后面拿酒,有人去寻厨子,准备重新开业。
晚些酒水送了上来,贾平安举杯缓缓喝着。
这人好像越发的桀骜了。
许多多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贾平安的不同。
二人第一次见面时,贾平安还青涩,行事顾忌颇多,放不开手脚。
偶尔发生些事情,贾平安都是用私底下的手段来解决,好像担心被谁抓到把柄。
可此次却不同,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的本性在渐渐勃发。
“谁动的手?”
贾平安缓缓问道。
许多多垂眸,胸口的蛇头微微颤动,“是三剑。”
“名字不错。”
这个名字很有特色,让贾平安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那些高手。
“那人是做什么的?”
许多多看了他一眼,“三剑和官府关系密切,以此在平康坊立足。”
就是狗腿子!
“一条狗而已,为何对你动手?”
许多多默然。
“是我带累了你。”贾平安微微一笑,“一个时辰之内……”
什么?
许多多不解。
“三剑来了。”
外面传来了惊呼。
许多多面色一紧,左手反手向后。
贾平安眯眼,“包东!”
跪坐在侧面的包东握住刀柄,“下官在!”
贾平安抬头看着门外。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走了进来。
贾平安指着酒杯,“倒酒!”
许多多一怔,旋即过去,用左手拿起酒壶。
酒水有些不稳定的倒进了酒杯中。
三剑眯眼,“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伸手稳住了酒壶,微微一笑,“一条狗,也敢和贾某站着说话?”
许多多不解其意。
三剑也不明白。
包东猛地弹了起来,人影闪过,长刀出鞘。
刀光闪过,三剑的右手齐肩而断。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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