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士澣撤退，梁山众将大多笑了起来。

宋江脸色却不太好。

徐宁的钩镰枪虽然是针对坐骑的兵器，但天波府杨家多大的名头啊。

杨士澣刚刚更是差点秒了索超、秦明二人。

他真没办法对付钩镰枪嘛。

这时，梁山阵中一员将领主动开口说道：

“哥哥，情况不对。”

宋江扭过头去，发觉说话的人面上带一块青色胎记，正是青面兽杨志。

梁山泊大聚义时，杨志排第十七位，上应天暗星，位列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

他也是杨家将出身。

当年杨延昭，也就是杨六郎，与柴郡主生下了杨宗保与杨宗勉兄弟。

杨宗保长子乃是杨文广。

杨文广又与南唐女将吴金定生下了杨怀玉，也就是杨士澣生父。

杨志则是杨宗勉之后，与杨士瀚算是同宗兄弟。

杨家子嗣不算兴旺，到他们这一代，还记在记在家谱里的兄弟只有三人。

还有一位名唤杨温的，乃是七郎杨延嗣之子杨宗英的后代。

杨温官至江夏零陵节度使，昔年高俅调十节度进攻梁山，其中便有他一个。

宋江是知道杨志出身的。

见他开口，明白杨志当是看出了某些外人无从得知的情况，连忙示意他继续。

“我杨家虽然以枪法闻名于世，但先人乃是刀、枪、锤三绝。当年先人与本朝太祖爷交手时，金锤换玉带，用的便是飞锤。”

杨志边说着，边摸了下马背得胜钩，拽出个挂着长绳的赤铜飞锤来：

“残唐五代时，千手百宝丈人金良祖以这走线虎掌流星铜锤威震黄河两岸。杨士澣本来用的就是双锤，不可能不会这招。”

宋江虽然武艺不精，但江湖经验老辣无比。

他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要是用飞锤，林冲刚刚别说是撑到徐宁支援了，能否救回索超、秦明都是未知数。

‘如果杨士澣是诈败，不对……’

宋江再回想刚刚杨士澣撤退时的神态。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家伙是在和梁山众将逗着玩。

随即，敌军放开通过太行陉一事再度萦绕在宋江心头上。

真的是对面不通内情，因此犯了傻嘛？

想想高俅的阴险毒辣，再想想宿元景的老道圆滑

“哥哥，敌将败走，当速速攻城才是啊。”

冥冥之中的危机感像是一双大手扼住了宋江咽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身边的吴用提醒，宋江才反应过来。

不管对面要拿太行陉做什么文章。

只要梁山打下天井关，冲进山西腹地，那便进退无虞了。

此时有了大宋朝廷支持的宋江不比往日。

虽然因为太行陉险要狭窄的缘故，还有许多器械未曾抵达，但云梯车之类器具是不缺的。

但是，梁山士卒刚刚冲上城头，便迎来了当头一棒。

打头登城的乃是梁山泊第二十二位好汉，步军第五位头领，上应天杀星的黑旋风李逵。

他身披重甲，手持两把大斧，甫一登城便连杀数人。

在梁山往日的战斗里，只要这血肉横飞的场面一出现，敌人都会心生畏惧，直接溃散的也不是没有。

但天井关的守军却并非如此。

这些士兵见到同袍惨死，竟是半步不退，各持刀盾，蜂拥而来。

李逵杀心一起，想不到那么多。

跟在他身后的丧门神鲍旭、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也都是没脑子的。

但真正作为前锋指挥的混世魔王樊瑞是个聪明人。

他看的出来，这些守关士卒不是不害怕，但有些东西驱使着他们看见同袍阵亡以后，仍旧呐喊着冲了上来。

樊瑞之所以看不懂，其实还是因为出身导致的视角问题。

若是有些良家富户出身的好汉了解过天井关守军的成分之后，恐怕就不会惊讶了。

莫易在进位秦王以后，于各处州县设置折冲府，收府兵两万。

他自己以府兵为主，兼顾全军，选出三千精锐作为亲卫。

余下府兵尽数开拔到了这天井关。

近代时，尚有村子为了水源而拼命，何况是受了莫易厚遇的府兵了。

这倒也有赖于赵佶上位以后始终坚持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凡事就怕对比，和赵佶一比，莫易给出的价码已经堪称殊恩了。

再者，天井关是一道险关。

地方就那么大。

府兵中也许有胆怯，有想逃跑的。

但敢于玩命的绝大多数同袍会裹挟着这些人一同往前冲。

他们调个头都费劲，想跑也没地方跑。

而马政此时完全没有对付邬梨时那个凹造型的兴致了。

他把往日里跟着的儿子撵回太原，自己披着两层步人甲站着城头指挥。

项充、李衮二人早就注意到了马政了。

他们俩也明白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但用飞刀的项充完全没有攻击马政的欲望。

李衮倒是用标枪试了下。

马政不是个勇将。

他穿两层步人甲之后连迈步都费劲。

因此李衮毫无难度地命中了马政。

然后他就见马政胸口被枪尖搓出一溜火星子来，血是半滴也没见着。

在马政指挥下，李逵等人被府兵硬生生推下了城墙。

这几个也改了以前的山大王作风，穿了重甲，因此都没受什么伤。

而眼见攻城无望的宋江只能暂且收兵，等一等身后正在穿过太行陉的工匠与器械。

当日夜里，宋江拿着一本宿太尉赠送的，记述了不少官场规矩的札记正在研读。

帅帐之外突然起了一阵怪风。

那风自北方而来，却不往南去，只在中军盘旋。

梁山招安之后，撤了替天行道大旗，打起了“顺天”“护国”两面旗帜。

宋江见那风来得古怪，奔出营帐观瞧，便见两杆大旗受狂风一催，竟是齐齐断折。

他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宋江一边安慰众军，称这是敌方术士施展的诡计，一边急要回帐中占卜吉凶。

他尚未排出卦象，便又听见后营有军士鼓噪。

宋江再出帅帐，回过头往后望去，只见山中火起，约莫正是太行陉的方向。

“不好！”

他大叫一声，殊不知在帅帐之中，公孙胜眉头紧皱。

刚刚宋江走得急，袍袖甩到桌案上，正巧排出一个卦象来。

卦象上兑下坎，正是六十四卦之中的泽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