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了个阳……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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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是需要主动争取的,更需要彼此交换,而这个交换的过程与生意无异。既然是生意,那自然就要讨价还价,做生意的要旨要么在于物以稀为贵,要么在于货以殊为荣,只要占据这两点何愁财源不会滚滚而来?
眼下对于晋王来说,他柴哲威以及他身后的晋州柴氏、他麾下的左屯卫,就是晋王最需要借助的力量,在当今看似僵持的局面之下,每一份力量的变化都有可能决定最终的成败,所以他柴哲威就算不是“奇货可居”,却也绝对值得一个高价。
所以柴哲威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之处,不仅仅是你需要我,同时我若投靠你也将承担巨大的风险,若是没有与之相应的高额回报,谁会唯你马首是瞻呢?
与此同时,柴哲威也愈发认定宇文士及在谋算玄武门,否则有李道宗一夫当关,区区左屯卫就算悍不畏死又如何能够破门而入?只要打开玄武门,左屯卫与李道宗合兵一处,缺兵少将军械匮乏的右屯卫不足为虑,即便有房俊亲自坐镇玄德门护卫太极宫也不顶事,顷刻之间便会被彻底冲垮。
只要彻底掌握玄武门,后续军队源源不断自玄武门进入,李靖就算有通天彻地只能也无法力挽狂澜,败局已定。
这么看,投靠晋王的风险并不高,但收益却绝对大得没边,这笔生意实在是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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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东侧、骊山脚下,尉迟恭顶盔掼甲坐在马背之上,凝视着面前阳光下波光粼粼水波滔滔的灞水,心情极端沉重。
他已率军在此驻扎两日,暴涨的灞水水位也已降回正常,但对岸的东宫六率军队却依旧稳稳当当、如山似岳,只驻守河西防线,对他麾下能征善战的右候卫精锐视如不见,不仅丝毫没有渡河迎击的态势,甚至连增强防御的动作都没有。
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作为征战半生的当时名将,尉迟恭深深感受到这股不正常之后所隐藏的危险,事有反常必有妖,丰富的作战经验使得他胆战心惊,几乎想要不顾事先的计划就此撤军返回潼关。
一匹战马自北而来,穿透亲兵布置的岗哨直驱近前,马上骑兵翻身下马之后来到尉迟恭马前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大帅,刚刚从函谷关传回的消息,刘仁轨率领水师与荥阳郑氏私军已经攻陷洛阳,每日行军二十里向函谷关挺近,函谷关守将丘行恭连续向潼关求援,潼关始终未曾派遣援军。”
尉迟恭目光掠过对岸连绵的营帐,河面反射的阳光使得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愈发不安。
他自然知道潼关不会向函谷关派遣任何援军,因为函谷关是否守得住根本不重要,即便守得住一时,在关中、河东两面夹击之下,潼关、函谷关陷落也都是迟早之事,既然注定守不住,又何必分兵自降实力?
原计划,是由他迅速突破灞水防线直抵长安城下,由此引发关中各地驻军的连锁反应,宇文士及暗中串联各部,只要有那么三两支军队起兵拥护晋王,便足以将局势彻底逆转。
在他踏过灞桥的同时,晋王也会率领潼关所余之全部军队倾巢而出奔赴长安,背水一战、置诸死地而后生。
孰料连续多日的降雨使得灞水水位暴涨不利于强渡,严重耽搁了进军速度,而水师那边一旦加紧行军先一步在晋王尚未率军启程之前攻陷函谷关,将会使得局面彻底被动。
水师衔尾追杀,晋王势必要留下军队殿后,不能全力以赴反攻长安,使得整个计划彻底走偏,其后局势再也难以预料。
但水师每日行军二十里又是什么鬼?就算爬也不至于爬这么点路程啊!
倒好像是在配合他尉迟恭一般,他尉迟恭一日不强渡灞水冲击西岸防线,水师便一日不攻打函谷关……
难不成就等着自己突进灞水抵近长安,然后四面围堵瓮中捉鳖?
尉迟恭心头好似长草了一般仓惶不定,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还是应当暂且撤军更为稳妥一些,毕竟退守潼关最坏的情况还能谈判,自己未必没有退路,可万一突进灞水之后被围而歼之,即便最终能够活命,麾下这数万儿郎也非得阵亡大半不可。
没有了兵马,就算活着也再无权势、任人凌辱,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他对身边的副将苏伽道:“即刻集结全军,生火造饭,然后全军拔营……”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几匹战马疾驰而来,倏忽间便抵近跟前,马上骑士跳下马背大呼:“晋王殿下有令!”
尉迟恭硬生生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蹙眉看着前来传递战报的兵卒。
那兵卒跑步上前,双手将一份战报高举过顶。
尉迟恭跳下马背,双手将战报接过,先是验看封口的火漆,见到印鉴完整,这才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再看抬头落款的画押,确认无误,一目十行的将战报看完。
一张脸完全阴沉下去……
苏伽在一侧小声问道:“晋王殿下有何军令?”
尉迟恭将信纸递给他,反身大步回到中军营帐站在墙壁上的舆图前,仔仔细细观察长安至潼关、潼关至函谷关的地形道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苏伽看完战报,一脸凝重的跟回营帐,站在尉迟恭身后,迟疑一下说道:“殿下命咱们马上强攻灞水抵近长安,他尽起大军随后便至……是否有些冒险了?”
尉迟恭的目光并未从舆图上收回,闻言淡淡道:“自从咱们反出长安追随晋王开始,哪一刻不是在冒险呢?想要突破权势瓶颈更进一步,自然不能稳稳当当的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富贵险中求,如此而已。”
顿了一顿,他又道:“想必晋王那边也已经注意到水师进程缓慢的可疑之处,且与我的猜想大致相同,都认为水师乃是有意驱赶咱们进入长安,等到晋王起兵反攻长安之后再从容攻陷函谷关、潼关,彻底断去晋王的退路。”
苏伽疑惑不解:“既然如此,那晋王的军令岂不是正中水师下怀?”
尉迟恭浓眉一挑,黑紫脸膛上杀气腾腾:“晋王哪里有得选?若是增援函谷关,无论能否守得住都势必给水师给拖住,咱们这边更是无论能否突破灞水防线抵近长安,都会与潼关脱节,到时候东宫六率只需在吾等身后掐断后路,则导致吾等与潼关彻底断裂,各自为战,败亡只在旦夕之间。”
他负手而立:“还不如干脆放弃函谷关,全力反攻长安,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没有时局艰难的沮丧,没有进退维谷的彷徨,走到了这一步,尉迟恭反而将心神彻底稳定下来,对于晋王李治的抉择感到无比钦佩,毕竟能够在生死成败之间如此决然的做出取舍之辈,皆为一代人杰。
“传令下去,生火造饭,天黑之后全军拔营,戌时三刻,全军急行军向南三十里,强渡灞水!”
“喏!”
苏伽大声应下,目光下意识的往舆图上瞥了一眼,然后两眼瞬间瞪大……
“大……大帅!”
“嗯?”尉迟恭蹙眉看去,奇怪自己这个副将为何不赶紧听令行事。
苏伽知道身为副将不该质疑主帅的将令,但他实在忍不住,迟疑一下,奓着胆子问道:“由此向灞水上游三十里,乃是左武卫的防区,程咬金与牛进达此刻正坐镇军中,严阵以待……”
行军作战,最难打的仗自然是攻城战,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即便对战双方的兵力、战力存在巨大差距,可一旦弱势一方占据守城之地利,那么强势一方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获胜。
其次,便是渡河作战,尤其是在敌军于对岸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强渡河道,任你横行天下的第一等强军,动辄也有倾覆之祸。
眼下随性而来的右候卫军队兵力在两万左右,皆是一等一的精锐,但对岸的程咬金所部左武卫亦是精兵悍将,更占地利之优势,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之后就算强渡成功,这两万人马又能剩下多少?
还拿什么去突袭长安?
尉迟恭素来不准麾下部将质疑他的排兵布阵,但这回并未恼怒,而是指着舆图解释道:“左武卫虽然在灞水上游驻扎防御,但其营地距离河道五里开外,且沿着河道的形状南北阵列、呈一字长蛇状,我们择取一点集中兵力强渡河道,其势必难以在短时间内调集足够的兵力抵挡。相信我,只要我们能够强渡成功,程咬金必然不会冲上来死战,而是果断率军后撤十里,一边防备咱们趁势冲破他的防线突袭长安,一边向长安求援。”
贞观勋臣之间且不论如今关系如何,往昔都曾并肩作战多年,对于彼此的性格、战略了如指掌。从程咬金之前隔岸观火就可看出其保存实力、图谋进步之心思,如今又岂能愿意将支撑其野心的兵马白白消耗在灞水岸边?
一旦强渡之势形成,程咬金必然暂避锋芒,绝对不会浴血奋战。
苏伽不敢再说,赶紧走出营帐,着急军中校尉向下传达军令,很快,军营之中人马皆动,一口口大锅支撑起来,炊烟袅袅,兵卒们走出营帐,每一伍为单位等待用饭。
各路探马斥候则全部放出,沿着灞水上下来回游弋巡逻,密切关注对岸所有军队的动向。
日落星移,乌云堆聚,四野一片苍茫。
降至午夜时分,尉迟恭顶盔掼甲走出营帐,见到所有军队已经列阵完成,负责铺设浮桥的辎重兵也已准备就绪,便在亲兵簇拥之下飞身上马,将马槊攥在手中,沉喝一声:“出发!”
两万余人全副武装,人闭口、马上嚼,悄无声息的放弃整座军营,先向后撤离至距离灞水十里,然后一路向南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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