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子抚了抚胡须，继续问他：“此言何意？”

周卓脸上微微发热，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

“是说浩然之气最宏大最刚强，要用正义去培养它而不用邪恶去伤害它，就可以使它充满天地之间无所不在。且浩然之气要与仁义和道德相配合辅助，否则就会像人得不到食物一样疲软衰竭……”

孙夫子点点头，又考了些别的释义，周卓都有惊无险的答了出来，即使有些答得不算太好。

“你也去，将浩然之气篇默写一遍交予我吧！”

周卓拱手对两位先生一揖，抬步往周池那边去，待背对着几位先生他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等手中握着笔，周卓终于平静了下来。

不仅是这场考试，还有昨夜在周家所见，让他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无论结果如何，今日他都尽力了，也十分的酣畅淋漓，而此刻，落笔无悔……

柳元一亲自守着两人默写，院子里就剩下周泠泠三人和老爷子，两位先生了。

柳老爷子“哈哈”一笑：“小姑娘，你这两个哥哥还不错嘛！”

方才这丫头一副担心的模样，生怕他给了他们压力，原来是在拿他老头子逗乐呢！

周泠泠谦虚一笑：“哪里哪里，我哥哥他们主要是勤勉啊！”

“老爷子您不知道，我们家穷啊！根本没钱送我哥读书，他就跟着老秀才去书铺一本一本的抄回来，老秀才就教他……”

“在乡下的时候平日还要干活，我哥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只为了能多学一会儿。”

“还有我卓哥，每天天不亮就要走几十里路去邻村上学，天黑了才回来……”

柳老爷子：“……”

两位夫子：“……”

确实……挺勤勉的。

不一会儿，柳元一就拿着两人默写的东西出来了。

“哈哈哈，祖父，两位夫子，你们快看！”

柳元一眼里满是惊喜，他把手里的两张纸分别递给他祖父和钱夫子。

柳老爷子接了过来，目光落在纸上，纸上默的正是《论语》的劝学篇，字迹稍显稚嫩，却隐隐已有风骨。

钱夫子和孙夫子看的那张，是周卓的浩然之气篇，虽风骨未见，笔下竟有几分洒脱之感。

三人又交换了一番，眼底都露出了笑意。

见此，柳元一故意笑着道：“怎么样？两位周公子可入得了钱夫子和孙夫子的眼？”

钱夫子和孙夫子看了看彼此，前者轻咳了一声，“你少东家亲自推荐的人，那还能有不好的？”

柳元一“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对周泠泠道：“小友，你可听见了？明日就让你两个哥哥来书院报道。”

周泠泠：“！！！”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太好了！”

她激动得差点蹦起来。

“谢谢柳公子，两位夫子辛苦了……哦，也谢谢老爷子！”

柳老爷子：“哼……”

一点都不诚心。

“爹，你听见没，大哥和卓哥都考上啦！”

周泠泠扭头抓住她爹的胳膊就晃，让周老二本就昏昏的头脑更晕了。

真……真考上了？

随后，

众人跟着钱夫子一道去交学费，听见钱夫子说书院一学期就要二两银子。

周泠泠：怎么不去抢？

钱夫子又说：“书院会发教材，平日里包吃包住，一季有两套学生服。”

周泠泠：好像还行？

而听见钱夫子话的周卓，却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他没有钱。

这次祖父让他来，更多的是看看，倒也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也就没给他多少钱。

而且一学期就要二两银子……他之前在大堰村私塾一学期只要五百文，虽然要自己带饭，也不发衣衫。

可这五百文，已经是家里每年仅剩下的钱了……

周卓有些犹豫，这书院，要不他还是……

“诺，我大哥和卓哥的学费，明天就来上课是吧？”

周泠泠摸出一锭银子，在钱夫子诧异的目光下放在了桌上。

钱夫子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周老二，然后收回了目光。

嗯……这家看来是小娘子当家。

他收下银子，又找了一角碎银子给周泠泠。

“明日卯正开始早课，若是家里远的，明日就带上铺盖被褥来，书院是旬休。”

就是每十天放一天。

周泠泠点点头，笑眯眯道：“我们知道了，多谢钱夫子，您真是个好人。”

钱夫子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小姑娘还挺会夸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书院最关心学生的好夫子。

好夫子正好不用上课，带他们把书院转了一圈。

食堂在哪里，宿舍在哪里……

让周泠泠没想到的是，书院后面竟然是一大块农田。

虽然里面同样土块十分干裂，只有少量的菜苗歪歪扭扭的长着。

钱夫子有些骄傲的说：“这也是我们明昭书院的特色，原本是我们院长用来给学子们学习农桑，锻炼身体用的。”

“可惜今年干旱，费老大劲也没种出来个什么……”

周泠泠挑了挑眉，这位老太爷还挺务实嘛！

“老院长真是智计深远。”老狐狸一只。

而一旁的周老二看了眼这大片大片的农田，却在心里腹诽：

就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翻出来的地都没一尺厚，下面的土早就结块了，能种出来东西才怪！

……

一行人坐上牛车回了周家。

周老二立刻跟媳妇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他激动的正要跟媳妇儿抱抱，结果对方直接错开他伸出的手，奔向了别人。

“娘的亲闺女诶，你可真是厉害了，连镇上的书院都能给你哥找着……”

陈氏一把搂住小闺女，亲亲贴贴抱抱。

目光看到一旁笑的开心的周池，陈氏脸上的笑就收了收：

“以后你大哥可得好好报答你，否则娘就打死他个没良心的！”

说着说着，突然就咬牙切齿了起来。

周池脸上的笑意也是一顿，“娘，您说什么呢……”

泠泠是他亲妹妹，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他这辈子也会对她好的。

更不必说妹妹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做了这么多……

陈氏傲娇的“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么干的人。

于是她看向周老二，“我去买点菜，正好庆祝庆祝池哥儿和卓哥儿的喜事，闺女不是让你去找大勤？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说着，她又对周卓说：“卓哥儿在家吃午饭，回头我让你二叔送你回去取东西，啊？”

还等着媳妇儿一个抱抱的周老二：“……”

周卓有些犹豫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周泠泠：“泠泠妹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