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的魂体飞入图后,果真发现石桥图内,另有乾坤。
待到眼前的烟雾渐渐散去,一个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这个世界并不完整,似乎只是在时光长河之中,截获的一个片段。
而片段的剧情内容,赫然就是十五年前,张萱游历南州时,为南州四子绘画石桥图的那天。
他的落脚点就在窦丛身后,对于突然多出一个他,那欧阳泉见了,却没有丝毫惊诧,反而问道:“这位兄台,可知道南州四子所在之处?如若知晓,还请为在下指路,万分感激。”
不等魏明答复,窦丛忽然转身,疑惑问道:“你又是谁?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之后,还有些怯怯地畏声道:“你们该不会是坏人吧?故意把我掳来至此,欲行不轨之事?”
欧阳泉连连摆手:“姑娘误会了,在下欧阳泉,在南州经营了一家酒楼,叫望宾楼,绝非歹人,至于这位?”
欧阳泉望向魏明,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魏明神色一凝,窦丛失忆了?画中世界果然古怪,当即便回答:“娘子你忘了,咱们是从长安来的,听闻南州四子乃高达名士,今日恰巧在此聚会赏景,特来拜会,怎么?娘子你又犯病了?”
话音刚落,欧阳泉大喜:“仁兄也是来拜会南州四子的?太好了,咱们刚好可以顺路同往。”
窦丛眼神迷茫,似艰难回忆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想起:“长安?我好像确实来自于长安……但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真是我的夫君吗?我怎么对你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欧阳泉眼神变得怪异,重新恢复警惕模样,魏明连忙对欧阳泉解释清楚:“我家娘子患有一种罕见疾病,动不动就失忆,医者说叫什么离魂症,我此行南州,一则带内子游山玩水,调养性情,二来便是拜访名医,医治此病。”
“听闻南州下辖橘县,有一位名医叫孟东老,乃药王孙思邈弟子,医术高超,世间没有其治不好的病症,故此前来寻医。”
听魏明如此一说,欧阳泉放下戒备之心,南州下面的橘县,确实有一位名医孟东老,传闻乃药王弟子,真假与否,不得而知。
魏明温柔地替窦丛捋了一缕额前发梢,别在耳朵后面,抱在怀里,轻声笑道:“娘子别怕,我真是你夫君,你忘了,半年前我们在长安成亲,当时你的阿兄窦玉临亲自将你送上喜车。”
“你与阿兄窦玉临早年失去双亲,是他将你含辛茹苦抚养大,如兄如父,纵使你得离魂症忘了夫君,也不该忘了阿兄窦玉临啊!”
窦丛一怔,茫然之色一闪即逝,似回忆出来一些过往,点了点头:“我好像记起一点,我有个如兄如父的亲人,好像就叫窦玉临。”
魏明郑重点头:“欸,这就对了,万万不要忘记玉临阿兄啊。”
说这句话时,魏明深邃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寒芒。
“好了娘子,别在胡思乱想了,还有外人在呢?”
说着,魏明冲欧阳泉拱了拱手,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欧阳兄,因为内子之事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实在不该。”
欧阳泉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二位伉俪情深,欧阳羡煞啊,尤其兄台不远千里,携妻来南州医病,这份堪比金坚的情义,更是令欧阳敬佩不已。”
“既如此,那咱们就一块上山吧,我大概知道南州四子所在,好像就在石桥景观之下。”魏明如是道。
而后一把牵住窦丛的小手,十指交扣,满脸柔情惬意。
窦丛茫茫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可察的愠怒,却并未立即发作。
三人结伴到达石桥仙境,果真见到南州四子等人,除了四子外,还有两个下棋对弈的童子,童子身旁,还有一位老仆,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躺着一位年轻的樵夫。
欧阳泉一见南州四子,欣然大喜:“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抱着书卷的冷籍回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瞧呐,欧阳泉又来了?”
颜元夫、冷籍、钟伯期和路公复四人看向欧阳泉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轻蔑。
然而欧阳泉却浑然不在意,依旧笑呵呵跑过去打招呼:“四位兄长好,诸位兄长叫愚弟找得好辛苦啊。”
颜元夫放下狼毫湖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言辞之中尽是嬉笑戏弄:“士农工商,你排最末,你一个商人怎么老想着与我们四子并肩作伴?”
欧阳泉苦苦哀求道:“请四位兄长收下我吧,让我成为第五子的酒仙,以后啊,您四位兄长的酒,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我是咱们全南州最能喝酒的了,而且我经营的望宾楼中,更是有着南州第一名酒,名士饮!”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竹林七贤里的刘伶转世!”
钟伯期把玩着紫砂茶盏,不屑冷笑:“刘伶那是酒仙,而你,充其量只是一个酒鬼而已,还敢大言不惭自诩酒仙?”
钟伯期此话一出,南州四子哈哈大笑,嘲讽讥笑毫不遮掩。
不仅四子在笑,谢家两个童子和老仆也在笑,就连树上的樵夫都在肆无忌惮的挖苦与嘲讽。
而冷籍接过话茬:“再说了,南州第一美酒,不应该是长安醉吗?凡长安醉在的地方,天下之间,还有何美酒敢称第一?!”
魏明闻言,眼底再次闪过一抹冷光,转瞬即逝,而后拉着窦丛走向众人,出言替欧阳泉解围。
“诸位名士此言差矣,欧阳兄性情豁达,饮酒开怀,乃名士胸襟,品酒之妙,在于以歌应答,而非卖弄文章。”
“反观诸位名士,言辞刻薄,出言不逊,嘲笑戏谑,名第次之,心胸狭窄,以至于狗眼看人低,真配当名士吗?”
魏明话刚出口,四子皆怒目而视,对弈的两个童子也恶狠狠瞪着魏明,老仆走到童子身后,至于树上樵夫则跳了下来,举着柴刀似要给魏明一点教训!
“竖子狂妄!”
“贼子大胆!”
“一介商人,痴心妄想,你这狂生,口若悬河,不知天高地厚,依我看,与这欧阳泉乃一丘之貉,皆为奸佞小人,无耻之徒!”
“你是谁?怎敢侮辱我等南州四子?!”
面对四人怒斥谩骂,魏明却不疾不徐,淡淡一笑:“吾乃长安一书生,虽狂妄,但不至于像某些人那般目中无人,受不得半点批评,便恼羞成怒,以至嘤嘤狂吠!”
“你、你、你有何资格教训我等,我四人乃南州名士,南州人的脸面,你一介学子,凭什么?”冷籍暴跳如雷,气冲冲道。
魏明淡漠扫了冷籍一眼:“诗人?”
“如何?”冷籍胸膛一挺,傲然道:“我的诗词,南州妇孺皆会吟咏!”
魏明嗤笑一声:“是吗?那不如来鉴赏一下我的诗如何?让你明白何为浪得虚名!”
说罢,魏明温柔地捧起窦丛的小脸,朝额头轻啄了一口,而后轻声吟诵。
窦丛稍微挣扎了一下,眼里更是充满了羞赦与恼怒,但片刻后,她却愣在了原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轻轻吟诵过后,魏明深情问询窦丛:“娘子当以为如何?”
窦丛呆呆地回应:“夫、夫君的诗,自然是极好的!”
“娘子满意就好。”魏明笑着,再次一低头,印了上去!
窦丛当场傻眼,后知后觉地猛然推开魏明,羞怒道:“魏明,你个登徒子!”
魏明笑了:“怎么,不继续演了,我还以为你能够继续演下去呢?”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假冒的?”假窦丛疑惑不解。
“很简单,第一,窦丛父母尚在,而且窦玉临不是阿兄,而是阿弟!”
假窦丛摇摇头:“我失忆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可吗?”
“别急,还有第二点,那就是南州第一名酒名士饮。”魏明淡淡笑了笑:“画中的冷籍说得不错,有长安醉的地方,其他美酒都当不得第一,但!”
“但什么?”假窦丛忙追问。
“但长安醉是在十年前才出现在市面上,而石桥图内的故事却发生在十五年前,姑娘,你露馅了,时间线对不上啊!”
尽管魏明如此一说,假窦丛仍不认可:“就不能是有人窖藏了十五年陈的长安醉吗?”
“绝无可能!”
“为什么?”
“因为……”魏明兀得上前一步,距离假窦丛不到半米,淡淡道:“因为长安醉出自于我的手,而那年,我八岁!”
假窦丛瞳孔一缩,一副惊骇之色,而后苦涩一笑:“本仙君属实没能想到长安醉竟是你酿制的。”
之后话锋一转:“魏明,本仙君不忍你才华消逝,命陨于此,便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加入白玉京,拜入我门下,本仙君可保你未来官拜大唐宰执,意下如何?”
魏明摇头:“不如何,魏某要得从来都不是什么宰执相位,乃至于你们把皇位让给我坐,我都不感兴趣。”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假窦丛更疑惑了,主宰天下的皇位都不愿意要?世上还有这种人?难以置信!
魏明突然嘿嘿一笑:“当然是要你了!”
“什么?”假窦丛天然呆一般愕然一愣,旋即脸色涨红,羞赦愠怒。
“好了,被你耽搁时间够长了,如果你们白玉京只有这点手段的话,那下次,本御史必会亲自前去捣毁尔等老巢!”
说罢,魏明抬臂大手一挥,符箓光芒四射,石桥顿时崩塌,天火降世,焚尽一切。
火光冲天,焚烧万物,南州四子、谢家童子老仆、欧阳泉和樵夫等人,全部化为灰烬。
假窦丛平地而起,飞至半空,衣带飘飘,俯瞰下方,怒视叱声:“魏明,虽然你的手段很厉害,但白玉京也不是吃素的,本仙君花月影发誓,必会使你臣服在我的足下!”
魏明负手而立,抬头继续出言调戏:“娘子此言差矣,相比武力征服,夫君我呀可能会更容易败倒在娘子你的钗裙之下。”
“啊啊啊!登徒子,本仙君一定要杀了你!!!”
在一声嗔怒之后,幻境破碎,魏明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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