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文非正文，非番外，仅防断更使用！等一会替换QAQ】

“这是空坟？”

“我...”

“没有女儿？”

苏云僵硬的扭过头，望向眼前的挑夫，以及姗姗来迟，掉落马背的徐子训。

他喃喃着...如遭雷击！

固执的摇了摇头，抚摸了一下小土包，想到了玥儿，朦胧的泪眼中闪烁过一丝温馨。

“休想骗我...”

“我亲手给我女儿安的家...”

挑夫深吸一口气，爬起身来，指了指徐子训，又指了指苏云，脸庞上浮现了一丝警惕！

“俺知道了，你们二人联合想骗俺的皮草！”

在说完后，便迅速从落在地面上的动物毛皮中，摸索出一个铲子，向小土包挖去！！！

“不！！！”

苏云瞠目欲裂，毅然用身体扑了过去，想用肉体之躯，挡住挑夫！

但...长年从事打猎，城外生活的挑夫，却轻易的将小土包挖开！

“玥儿......”

苏云绝望的喃喃着...

可...

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土坑的动物毛皮！！！

就连土坑的痕迹，都是标准的铲子挖掘！

原本记忆之中，那几块护着骨灰盒，沾惹着苏云血迹的青石，正一尘不染的压着动物毛皮！！！

“这都俺一点一滴存起来，你们想编故事来抢，可问我铲子利否？”

挑夫操着浓重的乡音，举起了铲子，护着身后的动物毛皮，警惕的向苏云，徐子训开口。

“轰隆！”

犹如什么在脑袋猛然炸响，苏云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记忆之中，那一点一滴，用手挖掘，伴随着鲜血，为玥儿缔造的‘家’，没了！

那青石上的血迹，也没了！

犹如从来不存在一般！

玥儿没了！

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苏云失魂落魄...

他忘了很多...

但他记得，他答应过他女儿玥儿，将她葬在江县。

他不怕死，脑袋上的恶疮让他没几天好活了...

死前，完成对女儿的承诺，是他唯一活在这个世上的动力...

可现在...这唯一的意义，也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

苏云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泪水流到他的嘴角，让他感到无比的放松，和无比的疲惫。

瞳孔中闪烁过一丝决然！

猛然从地上那堆动物毛皮处，捡起了一锋利尖牙，就要往自己脖颈处扎去！

耳边，却传来砰砰砰的响声！

“砰！”

“砰！”

“砰！”

侧目一望...

徐子训匍匐在地，朝着苏云磕着头！

整个额头尽是鲜血，将他斯文的脸颊染的有些可怖。

他的眸里畜满了泪水...

“大老爷...大老爷...您压根没有什么女儿啊！”

“您一生仅有三个儿子！”

“大虞乾元二十八年，江县大旱，饥荒四起，您散尽家财，凡江县之人，可尽数到您这取粥！”

“您为了杜绝浪费，严格要求自身和家人，食粥仅有他人一半！”

“长子苏青，活活饿死！”

“大虞乾元三十七年，江县遭山贼洗劫，欲将满城屠戮，您坦然站出，以我命换百姓命，以家财换百姓财，引得儒气显化，天地异象！”

“山贼惧您胸中儒气，取全县金银，不敢伤一人！”

“却偷偷杀了您那连中解元，会元，胸中诗才满溢，当今首辅都赞一声麒麟儿的仲子苏尚！尸骨都被鬣狗分食！”

“您仅存的季子苏直，却自幼被仙人接走，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来，只偶尔寄来家书，要我们照顾好大老爷您！”

“您现在因恶疮折磨要自裁...等苏直少爷回来，我又有何颜面见他？！”

“若您执意于此，我不会拦您！但就让我和大老爷您，一起葬在这乱葬岗吧！”

徐子训抬起头来，满是鲜血和泪水交加的脸颊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威仪。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也缓缓捡起了一动物尖牙，对准脖颈！

苏云平静的望着这一幕，手中的锋利尖牙，往脖颈推进的更深了，皮肤被刺破，露出血迹...

徐子训露出灿烂笑容，也毫不犹豫的如实照做...

但这打动不了苏云。

他的心，随着‘玥儿’，已经死了。

不管徐子训说的再怎么‘真’，说的也不是他，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只是冠上了他的名字。

这个世界，对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嘶~嘶~”

又是几匹黝黑的骏马，停在了乱葬岗！

上面坐着几名穿着袈裟的僧人。

为首那名僧人，脸庞平静，无喜无悲，轻轻一叹：

“清平施主...您又如何能确定，您脑中的记忆，是真的，而真实的我们，是假的呢？”

“哐当！！！”

苏云手中锋利的尖牙掉落在地，整个人怔在原地，感到头疼欲裂！

他的恶疮，猛地更疼了...

“砰！！！”

他陷入了晕厥，摔倒在地.....

........

“少空主持，我家大老爷情况比上次是否有好转？”

“恶疮引起的癔症，已比上次好了许多，这一回，只癔想了一个女儿...不像上次癔想自己是杀人如麻的山贼...”

“但身体状况，却愈发恶化...若没有长生香续命，活不过三天。”

“除长生香外，可还有解法？只要主持出手，我愿以我命换大老爷命，往后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子训施主不必如此，清平施主，早已对我佛门有恩。”

“还有一个法子，贴身携带兰香草，可宁静心神，再延寿三天...我在你偏房曾见到过。”

“六天吗？我知道了...谢少空主持！”

苏云头疼欲裂，朦胧之间，听到耳边有人交谈。

想思考却感到头脑一片混沌，思绪胡乱飘舞，既杂乱，又空灵。

想睁眼却感觉眼皮极重，用尽全身力气都挣不开。

许久...二人谈论的声音渐渐远去...

苏云缓缓睁开了眼帘，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卧房。

望着眼前的紫杉房梁，黄花梨桌椅，以及床沿边缘，那空落落的玉鼎。

他...又回来了。

回到了不属于他的地方。

“啪！”

房门被推门而入，徐子训走了进来。

他的额头用十灰散止了血，并用麻布包裹了起来，但依旧能透过那渗红的麻布，看的出其曾磕的极用力。

“大老爷，你要好起来...”

“凯歌已经去求曹知县那手中的长生香了...”

“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被恶疮引起的癔症给打倒...”

“那些记忆都是假的...”

徐子训丝毫没有管自己头上的伤势，拨开染着血迹的下摆，跪在了苏云的床沿，喃喃着。

但...

苏云，却出奇的平静。

准确的说...

他的瞳孔中，满是死意。

那是一种极度心死后引起的落寞，是寻觅不到活着的目标后，对一切的不在意。

“大老爷...难道真实陪伴在您身边的我们，比不上您那恶疮引起的虚假记忆吗？”

徐子训握住了苏云那满是皱纹，苍老，冰冷的手。

曾满是斯文，威仪的脸颊上，写满了恳求。

“大老爷...您难道看不穿吗？”

“看不穿？”

苏云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满是死意的眸子，转动了过来，盯着徐子训。

“何为真？何为假？”

“我的脑中，只记得我是流落江县的流浪汉，唯一活着的期望，是在死前，完成我女儿的遗愿，将她葬在江县...”

“就算你们口中的那个苏云，才是真正的我...那又如何呢？”

“我没有他的记忆，体会不到他的喜怒哀乐，我又如何代替他活下去呢？”

“我是我，也我非我。”

苏云的声音很轻，亦很平静...

但这是极度心死后，对世间没有任何留恋的平静。

这让徐子训身躯微微颤抖，有些哑口无言！

他猛然想起了曾经，大老爷，三次散尽家财救大旱灾民，七次舍生取义挡战乱，每逢自己劝阻时，都会如现在一般的平静：

“如此做，百姓是否会知恩？”

“若是做一件善事，是为了百姓记恩，受到百姓的回报，得到士人的名声，才去做...”

“那还叫善事吗？”

大老爷...

一直如此...

什么都懂！

哪怕失去了记忆...

他还是那个大老爷...

“大老爷，等凯歌求来了长生香，您的恶疮消了，就会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从偏房拿来了兰香草，这几天您带在身边...”

徐子训轻声呢喃...

“我不愿意。”

苏云平静的摇摇头。

“我不想活了。”

“就算我那真真切切，宝贵的记忆，在你们口中是癔症...”

“我也知道，我的心，随着玥儿那消失的坟，一起死了。”

“我本来唯一活着的期望，就是在死前为玥儿守灵。”

“若他们是假的...我还有什么活的意义呢？”

“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真是你大老爷，你就让我死了吧。”

苏云的话语满是死意，表情无喜无悲，不似活人，只宛若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

他浑身充斥着死意。

真正的心死。

徐子训身躯微颤...

眼眶不由自主的渐渐赤红...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大老爷...

“大老爷，我听了你一辈子话...”

“恕我这次，不能再听你的了...”

徐子训轻声呢喃着，似乎从腰间拿出了什么东西...

但苏云却望不见了...

他感到，头，再次疼了...

疼的厉害....

眼前的场景渐渐恍惚...变幻....

他......

望见了一个浅笑嫣然的女子，舞着剑，笑吟吟的望着他。

旁边有着青草和桂花的田野香气...

儿时熟悉的场景，映照在眼帘...

以及那一声，如银铃般的笑声：

“小苏云，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