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旁的医务室是偷懒学生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们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其中最为常用的就是肚子疼。

每周都会有一个“流行性肚子疼”的高峰期。在医务室开了药之后，他们会心安理得地拿着请假条回家，或者飞奔去网吧。

医务室中，空调发出的嗡嗡声听着就让人感觉凉爽，在帘子后面，程晓躺在床上，一旁是忙上忙下的校医，以及坐在一旁等待的林偲。

林偲脸朝着空调，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凉爽，沾着汗水的发丝黏在两鬓，又随着空调风飘起。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少女才独有的青春气息弥漫在医务室中，与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程晓不由吸起了鼻子。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真是太不小心了。”

这位六十出头的医生小心地给程晓清理着伤口，看着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干了这么久校医的老医生都不由皱起了眉。

而当事人程晓却一脸淡然的表情，长时间的领袖生涯让他逐渐丢失了大部分表情，那一副沉稳的样子，完全失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王医生，他还能再继续上课吗，我们快要高考了，这个时候——”

医生摇摇头打断了林偲:“不行，至少要静养三天，不然伤口会恶化的。”

事实上，如果医生说还能正常上课，程晓可能会趁没人注意到他，再去和钢筋来一次亲密接触。

“没关系，林偲同学，在家里学习也是一样的。”

程晓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顿了顿，又道:“王医生，缝针就不用麻药了，这点伤还不至于。”

“这怎么可以？”林偲不由诧异道，“那会把你痛晕过去的！”

“小伙子，在女孩子面前硬撑可不是男子汉的行为，”王医生戏谑道，他以为程晓只是想在林偲面前装个逼。

可只有程晓知道，口袋里面零零碎碎的一块，五块钱压根不允许他再有更多的开销了。要不是林偲的出现，他甚至拿着请假条就直接回家了。

如果几十块钱的药费能换到林偲亲手扶他去医务室，程晓的选择不言而喻。可如果超过了预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其实...我对麻醉药过敏，”程晓装作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听到这个解释，两人也没有再反驳，这样的伤口如果不缝针，程晓可能好几个星期都不能正常上课。

最终，在程晓一脸淡然的表情中，医生满头大汗地给程晓缝好了伤口。

程晓从床上坐起，对着一旁的林偲道:“你快回去上课吧，因为我耽误太久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偲嘴巴微张，想了想又道:“我送你坐上车吧，反正等都等了。”

“可是....”程晓表情少有地窘迫起来。

“孩子，人家小姑娘都说了要陪着你，不想浪费人家时间就赶紧走吧，”医生将医疗器具一一收起，随口道。

“好吧，”程晓咽了口口水，“医药费是——”

“下次来拆线的时候再一起给吧，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懒得记账，呵呵！”王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离开。

程晓的内心的柔软突然被触动了，他朝着对方微微欠身。

“谢谢王医生！”

最终，程晓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家中。今天是周末，母亲没有上班，厨房中传出一阵鸡汤的浓香，以及被呛到的阵阵咳嗽声。

程晓撑着玄关的墙壁，脚下是一排老旧却干净的拖鞋，客厅天花板上的吊顶式电风扇正在呼呼直响，阳光透过客厅窗户洒在已经被用得发黑的茶几上，那坏了好几年的电视机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

“妈....”程晓原本还算镇定的心情，在这一声“妈”喊出来之后，突然间失控起来。他的眼前逐渐模糊。程晓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喉结也滚动起来。

“哎哟，儿子你终于回来啦！”

母亲一边解开围裙，一边朝着程晓小跑过来。皱起的眉头让她的皱纹更加明显了，那消瘦的脸庞让程晓心头一紧。

“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她上下摸索着自己的儿子，检查着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最后把手停在了小腿的伤口旁，“啧啧啧，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几天就别去上学了，咱在家里看书吧。”

“好，妈....”程晓哽咽着，他还是没能忍住，即便对于母亲来说，只是一个上午没见，可对于程晓来说，这一面已经间隔了太久太久。曾经无数怀念母亲的夜晚，在这一天终于成为了现实，他放下了所有的伪装与镇定。

一滴清泪滴在母亲的头顶，母亲摸了摸头顶的热泪，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儿子你怎么了？”似有心灵所感一般，母亲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妈，我....我今天，”程晓像个孩子一般抽泣着，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母亲站起身，抱住儿子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她的身高只到对方的肩膀，但在程晓眼中却无比高大。

最终，直到鸡汤差点烧糊，母亲才急匆匆跑回厨房，将鸡汤端到程晓面前。

程晓坐在那充满熟悉味道的沙发上，他从未感到这么安全过。这老旧的房子中每一粒灰尘都是他的童年与过往，曾经努力的无数个日夜都使其变得更加厚重。未来的程晓就是在这里告诉母亲自己考上了大学，跨过了研究生的独木桥.....

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程晓甚至愿意不再去管那系统的任务，只想在这里好好给母亲尽孝。

“快吃吧，儿子，”母亲擦了把汗，看着自己越来越懂事的儿子，心中既感到开心，又为儿子心疼。

闻着鸡汤的香味，程晓顿时食指大动，抓着汤匙就着早上的剩饭大快朵颐起来。

成为“先生”后吃到的那些山珍海味在这一刻比还不如一根鸡爪子美味，眼泪混合着鸡汤被程晓塞入腹中，很咸，但却令人欲罢不能。

不管这个世界究竟是否真实，程晓也愿意把他当成现实去看待，因为这里有母亲，以及连因果律武器也不能摧毁的母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