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预谋（中）

钱妈妈见此情形，向两边使了个眼色，与李氏身边贴身服侍的香柏，安雁一同退出门外。

“娘亲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这是一味逞强，却把身子给耽误了。娘亲就是再傻，心里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说到这里，眼泪也是如雨一般落下，“婧儿以前是多么善良单纯，与世无争，现在也却变得时时谨慎，处处小心，学着步步经营起来，妍儿很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洒脱，娘亲知道你着实不喜这后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还不是一样全力的斡旋，谋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娘亲看到你们那么的辛苦……心里就……我是你们的娘啊……”

顾雅婧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娘亲，女儿们不辛苦的，真的一点也不……嗯，只是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觉得有些累吧！不过，我和妹妹都可以应付的，女儿们也长大了啊……乌鸟尚知反哺，何况为人子女者哉！”

李氏早已哭得如雨打的梨花，一把抱住两个女儿，“你们都是乖孩子……就是这样……娘才更加的内疚，要不是娘没有本事保护你们……你们小小年纪怎么会要担心这么多……你们应该是娘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宝贝……那些原本都是娘的责任……娘亲只是希望趁现在还有一点能力的时候，为你们的前程尽尽心，特别是妍儿……你……”的亲事。

顾雅妍心中那一直以来坚强的壁垒仿佛一瞬间被什么击中，顷刻塌陷，那些害怕，辛酸，怨气，不平……如潮水一般涌出，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掉。

李氏用丝帕小心的拂去女儿脸上的泪水，仿佛那是极为珍贵罕见的七彩水晶一般，深怕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乖，妍儿，娘亲的宝贝，别哭！娘亲的身体自己知道，娘答应你们，一定会保证在自己的身子承受得住的前提下，再打理那些事务的！”

李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发明白，这一次也许她就要失信于自己的女儿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得不奋力一搏。那个与她少年夫妻，一路以来相濡以沫，拼搏奋斗到今天，有了如此的权势与地位的丈夫，那个到现在她还深爱着的男人，那个如今仍同住一个屋檐下，夜里还是睡同一张床的男人……

他在有了靖雯郡主以后，还是尽量做到两边平衡，从不厚此薄彼，他还是如以往一般细心关照着他们母子几人的生活起居，他甚至在有了身份这样高贵的平妻之后，还给了她一个嫡妻所有应有的尊重与排场……

独自一人，午夜梦回的时候，李氏千次万次的想过，她实在是找不出顾仲安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在京城公卿豪门之中，还有谁比他做的更好的了。她应该感激，应该满足，她原以为只要她做到贤惠大度以后，不论丈夫官至何处，无论靖雯郡主的娘家多么的显赫，一切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的，只要她退让，只要她分出自己的丈夫一些，或者更多，但不管怎样，还是可以维持不变的吧！

但是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输了丈夫以后，甚至还快要输掉她最珍贵的宝贝们的未来。是的，一切已经不一样了，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

每晚同床时，他们再也不会相拥而眠，他的丈夫总会不自主的双手护胸，侧过身去；顾仲安很忙，比以前忙得多多了，日日披星戴月，正常的起居饮食都没有办法保证，可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抽出时间检查孩子们的功课，可是，以前他重的是品行努力，现在却是才华结果；另外，如果她的丈夫觉得疏忽了自己，他甚至会来道歉，只是那种客气的言语和方式……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丈夫有难处，有压力，她也知道她的丈夫在心底，还是如以往一样疼爱他的孩子的，她却无法阻止他们夫妻的心越来越远……

李氏怀抱着两个女儿，慈爱的抚摸着她们的头发与后背，心中一幅幅的画面，一幕幕的往事，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丝毫的后悔，李氏望向远处，眼中就散发出从未有过的，锐利的，异常明亮耀眼的光芒来……

本来是添丁进口的喜事，但遇到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圈子里，这样身份的一个孩子，虽然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家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压抑的，兰沁苑的药味就从来没有散过。那个孩子也是可怜的吧，饭都没有吃过，就先学会了吃药。

顾雅妍有时也会感叹……

“小姐，小全子过来了！”小蝶欢喜的声音打断了顾雅妍的思绪。

小全子怎么会来？他原是父亲书房里的茶水小厮，现在除了在书房服侍，其他一些贴身伺候的活计，顾仲安也都让他接手了，他如今可算是个“忙人”呢！

小全子名叫全福寿，才十一、二岁，并不是太监，就顾仲安的官职与身份，是还没有资格用太监的。只是大家见他细皮嫩肉，胆子小，说话声音也小，又好欺负，倒像是女孩子，就都“小全子”“小全子”的叫了起来。

只见小全子怀里有一个很大的檀木匣子，看样子不轻，他抱得很是吃力，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一个是府上库房的二管事张妈妈，另一个顾雅妍就不认识了，两人手里同样抱着东西，应该是几个小些的做工精致的首饰盒。

“二小姐，您快来看！老爷让我们把这些都拿过来让小姐挑，老爷还说，要是小姐都喜欢，就都留下来，要是不满意的话，也不要紧，这位是京城有名的凤鸣轩里，当家的金妈妈，她家的那位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金银工匠师傅，做出来的首饰那是供不应求，除了其他侯府啊，公府啊什的，夫人小姐，就是好些宫里的贵人都到他们家定制呢！”

小全子刚将东西放下，就兴奋的说了一通。没等顾雅妍答话，又将盒子全部打开给她看，顿时，一桌子的金银珠宝闪闪发光，用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就见其中有皇帝先前御赐的赤金盘螭巊珞圈，琏沐兰亭御茫簪，紫檀水晶玉镯，粉絮紫水晶耳坠，青曦蓝水晶耳坠……以及赤金玉首衔白珠簪子，蜂恋花金顶簪，垒丝金凤钗，还有各种花钿、步摇、梳篦……

顾雅妍看花了眼睛，家里库房基本上名贵而又比较适合她这个年纪佩戴的首饰都在这里了。

“小姐，老爷交代其他的这些你不喜欢不要紧，但御赐的这些记得留下！”张妈妈语气硬邦邦的，很有些不情愿，还有些不平的样子。

那金妈妈听了，却立马殷勤的上前介绍起来，“小姐，您看这几只，这梅花型镶粉宝石银簪，并蒂莲缠枝圆形金簪，桃花顶花穗扁形白玉簪，都是我那浑家才打出来的新样式，保管独一无二，您瞧这做工，这成色，不是我自夸，整个京城只怕都难出其右。再配上小姐这样闭月羞花，成鱼落雁的颜色，要说是倾国倾城也一点不为过呢！”

顾雅妍听了，就笑道：“妈妈这口才，才真真是京里难出其右的呢！”

金妈妈却是一本正经道：“您可别笑，跟我凤鸣轩金妈妈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那张妈妈就很是不屑，但小全子却是忙不迭的点头。

“怎么不见你叫姐姐也来挑选？”顾雅妍看向小全子。

小全子被顾雅妍看的脸色红通通的，说话就更加不利索了，“老爷说……说是让二小姐先挑……挑选……挑您喜欢的就……就成，大小姐……那里……府里正给她准备嫁……妆……另外再算，您……您就不用担……担心了……”

顾雅妍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下这满桌子的名贵首饰，随意的回了声，“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过了几天，很久不管家事的伍妈妈竟也来到了慕湖楼，是专门为给顾雅妍送几匹上贡的料子过来的，“您也知道，我们夫人这些日子为了小少爷的事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对小姐们这儿倒是疏忽了！”

顾雅妍温和的笑道：“母亲客气了，弟弟一定会好起来的！”

伍妈妈却微微叹了一口气，“借二小姐吉言吧！我们夫人本来想给您请仙澜阁的大师傅回来，做几套好衣裳，可一来这日子急，她也顾不上，二来嘛，二小姐是个有主意会打扮的，瞧！就是这咱府里普通绣娘做的绫衣半壁，挑线裙子，外加些简单的配饰，也能穿得这样出挑！所以就只送了这几匹御制的绸缎过来，您可别误会，自个儿留着好生裁几件衣裳，咱们夫人也算是尽了心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