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肝的你帮我再找一些更具体的资料,就是前年申城发生的那次。另外我还要动物患病的清单。”
王清点头离开。
李建国翻看着这资料,鼠疫.疟疾、丝虫病、钩虫病、黑热病,和血吸虫病......每个病名都让人不舒服,有些病身边人就有得过的,有些病是从书上和报纸上得知的。
但从来没有看到这么“齐全”的清单。
“佛山...78年有登革热...”
“哦?”
“这上面说这个病,主要是蚊子引起的。”
“很多病都是四害引发的。所以环境搞好很重要,而且...”
李建国拿过一张纸,铅笔在上面写了个1就停下来了。
周正看着他:“怎么?”
“我在想,这些病...”
“怎么?”
“脑子有点乱...”
周正看看李建国,失笑:“你想练脑子,也得先休息,都累一天了,喝点水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过资料,自己也看了起来。
李建国拿过杯子,含了一口热茶,慢慢往下咽。
“好像摸到了点边。”李建国捏着拳轻轻敲打着头,“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周正拿起杯子轻轻呷了口热茶,也没说什么。
李一鸣当然不会无的放矢,可问题在于,那小子一箭射出去,目标可能有几十个,谁能全部猜得中?
很多东西是一连串的因果交杂在一起的,也许这个条件满足了,另一个才开启。
李建国抬眼:“这个可能对把人从申城移出来比较有利。”
周正轻轻哦了声,点点头,也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申城的人多半也不是本地的。”
“是的,但那里条件好。”
“也得看发展,以后未必。”
“是的...”
国家全力发展中心城市,像申城那里的物质条件一向最好,真要是到了要转移人员的时候,有些人肯定不愿意。
以前让人下乡,前几年好不容易返城,现在又要让人迁回乡下,可想而知这其中的难度了。
可如果有一场病让人转变想法,那当然很好。
但这病是说有就有的吗?
按着一鸣的思路,就是这种事必然有,但何时,在哪,你未必知道。
但就算是来了一场病,怎么就让人觉得乡下更好?现在农村还没开始按着那个蓝图建设起来。
而且你要让人心甘情愿去乡下,就得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去的外力。
周正嚼着茶叶,慢慢把杯子放下,虽然说这种事可以直接去问李一鸣,但不思考就问是肯定不行的,那是思维的惰性。
“我没吃过那个毛蚶,很好吃?”周正问道。
李建国想了想:“还可以吧,主要还是缺肉,那东西买来稍煮一下,很嫩。”
“是个荤菜。”
“嗯,是个荤菜。”
“那既然知道这东西带病,怎么还要吃?”
“唔...”
李建国盯着资料表格又看了好一会,甲肝这一项上还有许多地点,他的目光落在前一项上:
“毛蚶这个东西也不是都带病毒的,以前一直也在吃,还有黄泥螺小螃蟹,那边的习惯是拿黄酒泡着吃,酒精可以消毒。
一个是味道还可以,还有就是挺下饭的,早上没时间做饭,就拿开水泡剩饭,然后配点这种东西。”
周正挣挣眼皮,也没再说了,谁让国家现在穷,你还管得了老百姓自己愿意弄点野物来吃?
你不让人吃,那就多养点猪啊!蛋疼
当然了,就申城来说,物资一向是首位保障的。
“说到这好吃的东西,其实他提了一个看法,说人对于食物的喜好有一部分源于当时存下来的美好记忆,另一部分是跟身体有关,这两个之间有很奇妙的关系。”
“很奇妙的关系?”
“就是这么说的,可能某一次人饿急了,然后吃了一顿普通饭菜都会产生很好的感觉,然后就会一直记得,也可能是小时候长辈做的饭菜....”
李建国停了下:“后一个是说身体会告诉人他需要什么,当然这种感觉也容易出错,因为身体不需要的时候,反过来那个记忆还没改掉,...”
周正笑了叹了口气:“这么就合理了,我说我也没觉得牛皮有多好吃。”
“皮带?”
“嗯...”
周正表情有些出神,过了一会看了眼李建国:“你怎么记得那个事的?”
这话问得有点突然,因为周正很想知道,为什么别的不提,只提这一种病,甲肝这病,看这上面的治愈率,也不致死啊!
是李一鸣跟他老子特意提过?
李建国犹豫了下,像是难以启齿,抬眼抓起了下巴。
这表情看起来很无奈,让周正越发地好奇,里头好像真有点事啊!
“怎么了?”
李建国叹了口气:“我弟得过这个病,就是前年的时候,我当时是看到报纸有说,然后打电话问,他也得了,我就想弄个偏方,家里正好有本中草药,一鸣当时也跟着一起翻,然后查到几种可以去黄疸肝病的。”
周正看看李建国,沈县是山区,大家原本就习惯用草药,有药书也正常,但一鸣跟着翻,就让人想听听。
但这事有那么不方便讲吗?
因为用公家电话没给钱?
你当着那些首长的面不也说拿公家信纸了吗?这种事估计没少干,当然别人也一样。
“他看到的?”
“也不是,我就是跟他一起翻,然后把提到的写下来,然后再看手边有没有。”
周正点点头:“这就是言传身教,挺好!”
他这么一说,李建国表情变得越发地尴尬。
周正很敏感,马上又问:“然后呢?”
李建国抵着嘴轻咳一声。
“哦?你给寄药去了?还是带他上山采药?”
“没有....”
李建国很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压得很低:“说是美人蕉的根煮水喝,有用......”
“美人蕉?”
周正眯起眼,努力想着那玩意是什么样,似乎想起来了,又有点模糊。
“花挺大的,叶子有点像是芭蕉,一米来高的样子。”
周正点点头,现在的他也清楚,自己知识面实在是不够广博,李一鸣为什么要强调国家要主导所有人都终身学习,也许就是在他眼里看来,谁都是半吊子。
这东西不是菜,但居然是药。
“容易找?”
“嗯...不太容易,野地没有,但一鸣想起他那学校有种了几棵,然后我也记起来好多单位也有种,几棵十几棵的,感觉不好动...”
周正戏谑地看着李建国:不好动?你要怎么动?
“我跟林业局的朋友打听了下,他说林场有种了一小片,是准备给各单位当绿化美观用的,在山边...嗯....”
周正看着李建国,这表情越发不对劲了。
“我带着他就去刨了,切了半个根,剩下的种回去了......还带着他尿了一泡。”
虽然李建国只是含糊地说了那么两句,但周正却能在脑子里勾画出那场景——
李建国带着儿子,偷偷地去挖公家的东西,然后为了不教坏儿子,说只用一点根,重回去还能活,夜色中这一大一小两人拉开裤子给美人蕉滋尿。
滑头的老子,教出了个鬼精的儿子。
周正杯子举着,好想大笑,却是忍住了。
难怪李建国在这事上表现不自然,原来还有这么个事在前头。
这事可大可小,如果他还是那个小采购员,就无所谓,但现在这地位这身份了,还带着李一鸣,这说出去可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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