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来啥?”
“哼。”周妈妈冷哼两声,“枉费你平日里机灵,连这都看不出来么,咱们两个都被太太当成枪使了!!还道这抚安王府的奶奶脸皮薄年纪轻,是个好拿捏的主,可你瞧瞧……我被狠狠罚了一通,还挨了一顿板子,如今你也一样!”
“为了几个烛台子就这般不给你脸,你觉得这是个好说话的?”
周妈妈意难平。
在高门大户里当管事妈妈,得到的可不止是油水那么简单,她脸上有光,也更加体面。
如今可好,丹娘非但不怕她们是从沈府出来的,更不怕得罪人,说打就打。
人家是府里正经的主母,她们两个老货就算再有脸面,也不可能越过人家去。
再甭说什么伺候过太太这样的话了,那位显然也是不听的。
丹娘看似脾气很好,总是温温和和地轻笑,那模样如花,笑容似糖,可下起手来那叫一个稳准狠,半点不拖泥带水,甚至连叫她们反应过来的机会都不给。
待她们想清楚了,事情也已经完了。
康妈妈坐在桌边沉思片刻,苦笑:“不然你以为呢?若是沈府能留咱们,咱们也不必……到这儿来了,罢了罢了,我这番作为也叫太太瞧瞧,我也不是躲懒,实在是……斗不过人家呐。”
“还斗?人家是当家主母,你我是什么东西?身契都捏在太太手里,但人家还不是说罚便罚?”
周妈妈叹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沈府那位啊……跟咱们如今这位奶奶是一样的,不过是那位假菩萨,这边的是个笑面虎,咱们两个夹在中间,左右不讨好罢了。”
两个妈妈又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子,垂头丧气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得不说,康妈妈还是有点本事的。
在丹娘跟前表过态后,第二日不过半日的功夫,几个烛台子便找到了,那几个负责祠堂的小丫头也被狠狠敲打了一番,这事情办得漂亮干净。
跪在丹娘跟前回话的康妈妈也态度端正了许多。
一番话说下来,真是讨好三分,诚恳三分,外加几分的自我忏悔,可以说相当有诚意了。
只可惜,丹娘忙了一上午的庶务,这会子没心情听她做报告。
只晓得这件事办妥了,康妈妈的态度端正了,她想要的效果都达到了,这就行了。
她正吃着冯妈妈送过来的牛乳水果羹,香喷喷热乎乎的奶味萦绕在唇齿间,她心情大好。
听完了康妈妈的话后,她笑道:“如今有几位妈妈帮我,我真是轻省多了,往后还要这般才是。”
康妈妈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又是磕头又是说好听的话,这才让丹娘放她离去。
翠柳见人走远了,才缓缓问:“夫人这就算了么?”
“不然你想怎么样?”丹娘苦笑,“到底身契没在我手里捏着,总不能又跟上次一样打板子吧?”
第一回那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可要是连着来,有些有心之人怕是要挑拨离间了。
她是很想打沈夫人的脸,但也没必要力道这么大。
到底是她的正经婆母,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的。
就算教训人,一张一弛是必须遵守的规矩,丹娘很明白。
翠柳咬着下唇:“可是夫人……咱们先前不是查过了么,那周妈妈还好,是沈府太太跟前的红人,可这康妈妈……原先可是在沈府里犯过事的,还是赌钱这样的大事儿,这样的人怎好在咱们府里留着,万一带坏了下头那些人可怎么好?”
丹娘何尝不明白翠柳的担忧。
有些事情就怕一传十,十传百。
若是一个不留神,叫府里的那些下人们都有样学样,那才叫麻烦呢。
丹娘垂下眼睑,那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人影响了,也端不起我抚安王府的这碗饭,只要圣京城里还有人牙子在,还愁咱们府里用不上人么?走一步看一步了,横竖人家没在我府里赌钱,我哪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翠柳细细一想,明白是这个理,只好轻轻颔首:“是。”
“话虽这么说,但你也要提醒下去,别叫她们钻了空子才好。”
“我明白的,您就放心吧。”
翠柳越发干练周到。
与她一样的,还有一个南歌。
接下来就是尔雅了。
仔细算算,她身边得用的丫鬟还真不少,丹娘越想越安心,顿觉有种管理公司达到登峰造极的成就感。
嗐,这董事长谁不愿意当呢?
嘻嘻,手里抓着大把的银钱,还愁以后的日子么?
丹娘很快就把这支小插曲给抛到脑后。
外头风声紧,但谢侯夫人确实有点本事,也不知她走了哪一路的人情,竟然真的将明杏送到了御前,还拿出了证据证明了自家丈夫的清白。
这么一来,闹得轰轰烈烈的荣昌候府牵连一案,终于水落石出。
荣昌候并没有参与庭州私吞田地一案。
不但没有,他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好事。
圣上明白是冤枉了他,当场就放了荣昌候回去,但明杏却被扣下了。
这一番动荡可吓坏了荣昌候府上下。
见老爷与两位少爷平安归来,就连府里的老母鸡都松了口气,一天下了两个蛋。
正屋内,谢侯夫人拉着丈夫的袖口,泪流满面。
谢侯爷何尝不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一样也是泪水盈眶。
夫妻二人对坐着,久久无言。
说起那个罪魁祸首,谢侯爷竟然也没有要痛下杀手,待情绪平静下来,便召来了二儿子与二儿媳。
谢诗朗与杳娘双双跪在高堂跟前。
经过这几天的折磨,谢诗朗憔悴了许多,鬓角竟然生出些许华发。
杳娘也一样疲惫不堪,眼下青黑浓郁,脂粉都盖不住,脸颊都瘦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好几岁的沧桑。
“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谢侯爷缓了缓语气,“说是无妄之灾,其实也是咱们自己的错处,那丫头……怕是活不成了。”
“她诬陷主子,差点害了我们阖府上下,死对她来说真是太便宜她了!”谢诗朗恨恨道。
谢侯爷失望地看着儿子,微微皱眉。
他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与妻子对视一眼,谢侯爷摇摇头,叹了一声:“这也是我要说的,出了事莫要只怪那丫头,她心生怨恨,还不是因你二人所起?若是你们夫妻和睦,又怎会给家里惹来这些麻烦!”
谢诗朗:“父亲,分明是——”
“你莫要再开口。”谢侯爷直接打断他的话,“成婚这些日子,你慢待杳娘,宠妾灭妻,难不成那丫头后来遭到了杳娘的苛待你竟全然不知晓么?我看未必吧,你是故意留着这丫头,好折磨你的妻子。”
说着,他重重长叹,“为父至今,也有知天命的年纪了,膝下共两子三女,皆开花结果,过得也算和美顺当,唯有你——始终难叫人如意。”
“这样吧,你若是还惦记那孟氏……我便出面,叫你与杳娘和离,你也莫要耽误人家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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