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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数学竞赛课定在每周三晚自习，但上课地点不确定。

这次是在行政五楼的会议室。

得亏学校还有点良心，周三下午设了两节自习，不然时葳就得熬夜赶作业了。

下午的课17点35结束，六点半又要上竞赛。

时葳在吃晚饭和洗头发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拿着小面包冲回了宿舍。

刘琰倾和顾华薇都不在，时葳肆无忌惮地在宿舍剥光自己，冲进大澡堂子。

堪堪在六点前，扎着半干不干的头发，火速跑向行政楼。

一班班主任金华丽亲自上阵培训，时葳可不敢迟到。

临近那幢红色楼底下，时葳远远就瞅着了翘首而望的楚希瑶。

楚希瑶并没有参加竞赛培训的资格。

学校按照数学成绩年级排名前十，外加以前参加过数竞的学生，组了一个约二十来人的小班。

楚希瑶不在里头。

——她怎么像块牛皮糖似的？

时葳停住脚步，不想过去了。

她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楚希瑶双手背在身后，等在行政楼门口，没有穿校服，套着比较厚实的藏蓝色连帽卫衣，搭着深色紧身牛仔裤，显得双腿又细又长，脚上蹬着的那双阿迪三叶草板鞋正踏在地板砖上，一块块的踩过去。

她偶尔时不时地抬起头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www.jiangnanxs.com 江南文学网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一番。

时葳再低头看看自己——

秋季松垮的校服上衣外套，里头是起球的单薄毛衣，灰色运动裤，洗到发黄的小白鞋。

有点泄气，有点忌妒，有点难过……

时葳想起了初三那会儿的事。刚到新学校，她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只是有一次洗完头发来不及吹，披散着一路回到班级，本想让微风吹干，却引得好多人的注目。

到了班级，更是好些同学都朝她望了一眼。

时葳害怕极了，以为是自己以前学校的事情暴露了。

但座位后面的那个女生却拍拍她的肩说：“知道你好看，不过你披头发的样子更好看，十班那些艺术生都赶不上……”

时葳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赶紧把头发扎起来了。

再次看向楚希瑶的身影，时葳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解开了头发上的皮筋。

散下好久没剪的长发。

“时葳！”楚希瑶高兴地招手，待人走近，她脸上的笑容滞了滞。

“你怎么不把头发扎起来？”她说，“学校不是不允许女生披头散发吗。”

“头发刚洗还没怎么干，让风吹吹。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们上课教室，你……你带我去看看呗。”

时葳笑了，从鼻子里发出的那种笑。

行政楼共五层，电梯贴出了“正在维修”的告示。

无奈，她俩只能爬楼梯。

小卖部事件以后，两人之间彻底隔了一道屏障，大家都膈应，关系降到冰点。

可即便如此，楚希瑶也没说出喜欢沈庭彻。时葳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相互沉默。刚到一楼台阶转角，身后就传来大批人员涌入的动静。

时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明朗女声。

骄傲语调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庭彻你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敢跟你打篮球了，一点情面都不留，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那三个字眼被女生念得缱绻多情，掩埋着不可说的少女心事。

对暗恋者来说，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诅咒。

时葳心惊的同时，楚希瑶步伐倏然停了一瞬，接着走得格外慢。

——你有遇到过上楼梯时，喜欢的人走在身后的情景吗？

并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关系亲密到可以互相调侃的女生。

沈庭彻没说话。

听见许则的声音：“颜姐你可不知道，这家伙从小到大，只要在球场上，哪怕一只狗进场，他都不放过。”

接着是陌生男生的大笑，“可不嘛，沈大少拼命的一顿饭都输不起！”

……

她们都不敢回头。

可不回头也能感觉到，只隔大半台阶的距离。

不近不远。

沈庭彻一直没说话，自顾自玩着手里的篮球，只是有些不耐前头两个女生走得慢。

听着许则和陈天炀在口出狂言，他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手一转，篮球重重砸过去。

“狗都比你俩会说话，待会吃完饭，自己付钱。”

“卧槽！”许则的肩膀猝不及防挨了个重击，顺道还把球弹了一下。

本来沈庭彻计算好的、应该再砸向陈天炀的篮球，就这么偏了轨道。

上两个台阶的陈天炀又机灵地侧了个身。

于是乎，这球就“啪”的一下，砸到时葳屁股上了。

“…………”

那篮球被柔软的屁股弹回去，顺着台阶往下，再次落回沈庭彻的手里。

沉默是今晚的三楼台阶。

时葳屁股duang了一下，糗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跨在台阶上没动。

脑子里想的是：幸好没放屁。

楚希瑶猛的回头，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声音尖锐得都破了声：

“你干什么你！”

她们关系可没有好到让楚希瑶如此义愤填膺。

她的不饶人，不过是在为“暗恋”打掩护。

陈天炀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哟不得了，沈大少这球可有失准头，打人女生屁股了！”

“可不嘛，打的我疼死了。”许则揉着肩膀，“人家女生的屁股指不定都得开花咯！”

“……”能不能别再说屁股了。

时葳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会让她想起初二被人当猴围观的恐惧，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好了别说了。”

低沉微冷的声音，把她从不堪的记忆中扯出来。

沈庭彻打断笑闹，开朗的神色微微收敛，显出一点沉色。

许则和陈天炀知道这样冒犯一个陌生女生不好，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庭彻对着女生的背影道歉，“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

时葳心中微动。

可实际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维护，对沈庭彻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不过是他良好教养下的场面话。

他自小被勒令不可以拿别人的窘迫取乐，要保持礼貌温和。

说白了，沈庭彻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在满足道德底线的处世之道的同时，又能以一种无谓的旁观者态度置身事外。

倒不是喜欢看戏，只是拒绝成为戏中人。

疏离冷漠，又自以为是。

他妈一直这样骂他，让他在外面装好点。

颜以观打算说几句话圆场，总不能一直堵在这儿，就见前面那个愣住的散头发女生，缓缓转过了身。

小龙女披散长发站在光影中回头看杨过的那幕戏，还记得吗？

极漂亮的女生，一头垂到腰际瀑布似的长直发，回头时发尾轻轻摇曳，鬓角的碎发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她没说话，微微笑著朝他们点头以示“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