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一家欢

桌上众人都有些变色。

有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实凌燕也是个性格急躁的人，平时多多掩饰，今天又更加掩饰。然而性格不由人，有的时候，它冷不防就自己跳出来！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今天到这里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陪尽小心和笑脸，谁知道还是不对！

她突然就火冒三丈！

本来正蹲在地上收拾那堆碎片，劈手把那堆东西往地上一扔。

桌上的众人齐齐愣住！

片刻间的冲动，凌燕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额，糟了，露馅了！

樊正已经过来，忍住笑看她，好像是在笑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对这位大小姐的火爆脾气，他可是领教了不止一次！平时又刁蛮又任性，今天却装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看着实在可爱！

诡秘的笑容，看着就叫人生气，她忍不住又要瞪起眼睛，樊正笑道：“咦，燕子，你的衣服上溅了油点子，去我那屋子里擦擦！”

她也正有点后悔，顺势下台。

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

关了房门，心里的不痛快终于可以在樊正的身上发泄一下，连着给他肩膀上捶了几下，再威胁他，“你们家的亲戚怎么这样，以后我不来了！”

“哎哟，好燕子，消消气，消消气……”樊正历来对她百依百顺，连忙讨好。

“我干了半天活，还说我不对……”她气哼哼。

“辛苦了，辛苦了，来，我给你捶捶背！”樊正陪笑。

“谁稀罕你献殷勤？”她嗔道，却顺势在桌子前坐下。她稍稍冷静了些，在告诫自己理智的同时，不由痛苦认识到，这第一次上门，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计划没有变化快，千古真理啊！

几分钟后，房门打开，两人出来。凌燕微微有些脸红，樊正若无其事，笑着说：“今天妈做的红烧肉简直太好吃了，我再吃一点……咦，秀秀你回来了？”

餐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刚才热闹的声音不见了，评论团众成员低着头吃东西，眼睛从眼皮下翻出来，呼啦呼啦往上瞟。樊正妈两手叉腰站在门口，脸上乌云堆积，沉沉欲坠，“说吧，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樊秀正在换鞋，闻言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谁送我回来？我自己回来的！你该不是更年期综合症，老眼昏花了吧？”

“我眼花？”樊正妈唾沫飞溅，直接问到她脸上去，“我哪只眼睛花，啊？我在窗户里亲眼看见那个矮冬瓜送你回来，你们在楼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

“在楼下碰到一个同学，说了几句。”樊秀面不改色，“怎么，和同学说话犯法，还是犯家规那？

“同学，什么同学？还想骗我……那矮冬瓜……你以为老娘老了，老眼昏花？老娘就是再活二十年，也能一眼把他从人堆里拎出来，那嘴脸，那副德行……”殷淑秀一口呸在地上，“还想骗我……矮冬瓜，癞蛤蟆，不要脸的东西，有娘生无娘养！上次的耳光不够，居然还敢送到我们家楼下，到老娘的眼皮子地下溜达，挑战我？老娘饶不了他……”

殷淑秀骂得火起，挽起袖子就往外冲。樊秀正在换鞋，一只脚套进拖鞋，一只还穿着旅游鞋，赶紧直起身挡在门口，大吼，“妈，你要干什么去？”

“干什么，老娘要去把那矮冬瓜再打几耳光……再告诉小区的保安，这癞蛤蟆是惯偷，流浪汉，通缉犯，以后都不要放他进来……”樊正妈已经拉开大门，呼啦啦就要往楼下冲。樊秀使劲拉住，樊正妈挥手一掀。

年轻时候，樊正妈曾经在建设兵团呆了四年，使铁镐挥锄头，是兵团里有名的“铁姑娘”，回家后几十年也不曾闲着，她的体力岂是娇生惯养的樊秀能比的。

樊秀一个踉跄摔在门上，殷淑秀已经蹬蹬蹬冲下楼梯，一路地动山摇而去……

好家伙！凌燕看得惊心动魄，对这未来婆婆……咳，实在有点……畏惧了！

“妈……”樊秀爬起来待追，樊正已经到了身边，扶起她劝慰道：“别急，我去追妈妈！”顾不得换鞋，樊正也尾随着蹬蹬蹬下楼去。樊秀在后面大声喊，“哥……”停顿几秒，“注意……注意吴明铭，别欺负他……”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哗哗流下，靠在楼梯上。樊义已经出来，站在她身旁，局促不安，不知道说什么，过了片刻，呐呐道：“别哭……”

兄妹俩回屋来，樊秀止不住抹眼泪，樊正爸爸沉着脸在屋子中间站立，正待说什么，樊正奶奶已经拄着拐杖走过来。别看老太太平时行动慢吞吞不利索，护短的时候动作快得出奇，一闪身就拦在面前，“干什么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妈，这事你别管……”樊正爸爸一看老太太插手，就知道今天这事，不能教训女儿半句了。果然还没开口就被打断，老太太一挺腰肢，两眼一瞪，“我不管，你们嫌我老糊涂了？”

这是老太太常用的杀手锏，樊正爸爸尽管偷偷皱眉却不敢顶撞，转头瞪樊秀：“唉，烦得很！吃饭没有，没吃的话赶紧去吃！”想想终究气不过，又担心鲁莽的妻子已经在楼下和女儿吵起来，只好跺跺脚，换了鞋出门去。

他这一走，餐厅里装着目不转睛其实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众姑妈舅妈姨妈们立刻放下饭碗，一拥而上。

“秀秀，怎么了？”

“什么矮冬瓜啊？什么癞蛤蟆，他是谁？”

“秀秀，你谈朋友怎么不告诉舅妈，舅妈替你参考参考……”

“秀秀啊，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找那什么流浪汉、惯偷、通缉犯，以后会吃亏的……”说这话的就是刚才的二姑妈了。樊秀身边围满了人，她硬是往里挤，挤到樊秀身边发表了如此高明的劝解，被樊正奶奶一个爆栗敲在头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的这叫人话吗，那是秀秀她妈骂人的话，你也捡来说……”

樊老太太用了点力，二姑妈疼得歪嘴裂齿，直嚷嚷，“妈，你干嘛那么用力，轻点儿敲不行啊？”

“这是教训你不会说话，什么都胡说乱说……”樊正奶奶说着，目光投向凌燕，凌燕顿时明白了樊正奶奶这一拐杖的含义。这老太太果然不能小看，表面老得昏庸，心里什么都明白呢。这一记爆栗看似在教训二姑妈，其实在表示对她的安抚。

这老太太精明，以后在她面前，还得多个心眼！凌燕暗暗想。

事情闹到这份上，樊秀的恋情再也藏不住，仗着老太太素来疼爱，拉着袖子撒娇，“奶奶帮我说说我妈……我妈太霸道了，非要干涉我们……这时什么社会了，还流行父母包办婚姻啊？为什么不让我自由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