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骁霏平静地说：“是的马老先生，我觉得英日之间早晚也会宣战的，我刚才说过，日本人是只认拳头，不讲道理的。对付他们，最后只有一个办法管用，就是打仗。这话对华夏如此，对英国也是一样。”

“因为英军在亚洲兵力不足，所以香港落在日本人手里，也是迟早的事，虽然不会像北方像上海广东那么快。但也就是五年之内的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断而已，仅供马老先生您参考。”

谈到华夏与日本这些事，其实马应彪态度一直是比较超然的，不像胡文虎那样热切，主要因为先施的主力都在上海和香港觉得很安全，可当涉及到这两处，他便无法再淡定了。

上海的先施店是全华夏最大的百货商店，也是先施的王牌，先施一年四百多万进账，上海要占一半，而香港，更是先施的本部所在。要是这两处出事，对先施损失就太大了。

马老年龄虽大，却也沉不住气了。不知不觉声音就提高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日本人从来欺软怕硬，他们只敢欺负华夏，又怎么敢轻易和英国开战。”

邢骁霏依旧淡淡地道：“先有了甲午战争赔款，才有之后的日俄战争，有了伪满洲国，才有了日本人现在对苏联的态度强硬。就是因为他们趴在华夏身上，一次次吸饱了血。

当日本人占有了上海这个亚洲最大的城市之后，马老你觉得他们还会听任英国人颐指气使吗？”

马老沉默一阵，还是摇头道：“不，他们不敢，我相信，英帝国的实力始终在日本之上。”

邢骁霏承认道：“英国整体实力强于日本，这绝没有错，但是马老，这是在亚洲。

我拿英国最强大的海军来说吧。《华盛顿条约》规定了日本海军的吨位为世界第三。其吨位应该是美国和英国的60%，法国和意大利又是日本的60%。可英国会派出60%的海军来亚洲和日本作战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并且，日本人新建造的军舰大多都超过限定吨位20%，还有《华盛顿条约》并没限定航空母舰，这令日本人的航母数量更加让人担心，所以我可以断定，就算英国有决心拿出60%舰队和日本在亚洲全力一战，也未必能赢！”

“更何况，英国在亚洲只有目前这点兵力！所以我觉得日本和英国进入战争是必然的。香港也迟早会陷落。”

马老板说不出话来，六十多的老头被二十多的小伙子弄得一时沉默不语。

林怀粤和胡老板见状赶忙打圆场，邢骁霏也暗暗后悔口快，不待林怀粤夫妇指点，连忙起身向马老敬酒赔罪。

谁知马老摇头拒绝道：“如果你认为自己刚才所说，是违心之言，只是让我心生焦虑，担忧之下为基金会投些钱，那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你坚定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又何来道歉之说。”

邢骁霏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果断一口饮尽杯中酒，道：“马老先生，我敢肯定我是对的。五年内香港必然沦陷。我这杯酒不是道歉，是表达对您的敬慕之意。”

他确实心里也是暗暗敬佩，马老不愧是一代商场大豪，虽然年纪大，但一点不糊涂，而且远比他想的要开朗豁达得多。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谢谢你。”马老举杯依旧是抿了抿，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啦。”

胡文虎见马老要走，也拱了拱手一起告辞。

四人想留也留不住，只好送到楼下，看两人乘车而去，肥仔感觉遗憾得一匹。

宝漪轻轻叹息道：“霏哥，马老就在对面，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你不知道他们在香港的地位，能同时请到他们两位做一次客，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肥仔没话可说，只有低头认错。“对不住，处长，嫂子，宝漪姐，都怪我一时口快，破坏了你们的安排。得罪了基金会的金主爸爸。”

林夫人冷声问：“道歉就了事？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基金会成立时最早的支持者？”

“我知道啊，感恩啊，哎，我，都怪我不该多口。”肥仔急得个不行，忍不住跺了跺脚。

“算啦算啦，肥仔这也是无心之失嘛。我们自家人不用太计较那么多。”

还是林怀粤大哥出面打了圆场。揽着肥仔肩膀道：“走，民国二十六年，全新的一年，咱俩男人出去逛逛九龙塘去。”

背后两个女士同时冷哼一声。

“站住。”

“回来。”

林怀粤见势不妙，一声吆喝：“快跑啊。”肥仔愣了愣，赶紧撒丫子跟上。

跑出半条街，林怀粤才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哈哈，好久没……喝酒之后……跑步了……真是……过瘾！”

肥仔常年跑步不缀，倒是不喘，只是好奇：“处长，咱们真去九龙塘啊？”

“当然，走，快，跟上。”林怀粤刚好看见一辆出租车在前面落客，又快步小跑起来。

……

出租车开上一个山坡，林怀粤叫司机停了下来，肥仔跟着下了车，虽然是晚上，但一看这地方就有点眼熟。好大一栋庭院，中西合璧，夜色中依然美轮美奂。

“处长，这不是北角陈维周先生的大宅吗？”

这下轮到林怀粤好奇了：“咦，可以啊肥仔？你香港才来几次，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的？夜里你都能认出来？”

“没进去过。有人跟我说，这个设计聂先生有份，所以印象比较深。”邢骁霏问道：“处长，我们来这，是要见维周先生？”

林怀粤一笑，“不，应该是，陈维周先生说有个人想见你一面。”

“谁？”

“翁半仙，没忘吧。”林怀粤迈开大步，朝别墅大门走去。

邢骁霏瞬间又想起，上回翁半仙是怎样判死自己姻缘的，心里就是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