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太久没人听她倾诉,她一直讲着小吴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讲到现在。
随后,她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担心这孩子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便想好拜托你替我稍稍照看一下他。倘若他不中用了,你只管教训他,若是他不听,就赶走他吧。”
她垂眸,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哀,“但我相信这孩子不会变坏的,只是容易吃亏,往后我不在了,他也少个拖累。”
“别这么想,小吴他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绝不会认为您是拖累。我也不瞒您,您的身体状况很差,的确时间不多,但也不用太悲观,安安心心的过好这些天才是正经事,也好让小吴放心些。”
大娘从枕头下拿出一小袋碎银子出来,塞到了叶倾染的手里:“这是你给我儿子的钱,现在还给你。不是因为不接受,而是这银子用在我身上浪费,人死了不过一抔黄土,随意埋了也就是了。这银子我想用在我儿子身上,却又觉得这恩情太大,所以想还给你。”
她抹了抹眼泪,“只希望往后替我儿子找个出路,一直在医馆帮工也好,只要能过安稳日子,什么都好。”
在她心里,小吴是因为自己才会吃苦,只要她死了,小吴就解脱了,日后挣的银子就再也不用拿来买昂贵的药材了。那些钱他可以攒起来娶媳妇儿,以后还会有孩子,只是她看不到了。
叶倾染明白她的意思,但这钱她还是没收。
“我知道您的打算,但这钱您还是得收着。即便您不在乎这后事,可小吴那么孝顺,他不可能不在乎的。这银子权当是我给他辛苦工作的奖励,不用有负担。至于往后的出路,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大娘这才点点头,但银子也只是放在了床边,并没有收起来。
只是她力气不多,说这些话就已经累得不行了,眼睑下垂,有些睁不开眼。
叶倾染扶着她躺下,给她把了脉,手顿了顿:“这个时间,小吴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再看看他吧。”
大娘闭着眼,又开始喘气,整个人的皮肤都透着死态的苍白,不过片刻,就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了。
她知道,大娘这是临死了。
就算她的医术再好,也没办法挽回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如她所说,小吴准时回来了,刚一回来就走进房间里查看母亲的状态,直到看见叶倾染的表情,心底才咯噔了一下。
“我娘她……”
“再看看她吧,以后就看不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吴当即落下泪来,低声啜泣着,握住母亲的手:“娘,儿子回来了,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此时的大娘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但嘴里还是会含糊不清地看着:“我儿……我儿……”
看到这一幕,叶倾染也鼻尖一酸,走出了房门。
只过了不到一刻的时间,里面就传出了小吴的哭嚎声,撕心裂肺:“娘!娘啊!都怪儿子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孝敬您一辈子!希望您在黄泉路上等等儿子,好吗?”
叶倾染叹了口气,不再停留在这里,准备整理一下心情回到医馆。
在她的批准下,小吴好几天都没来医馆。
听说给大娘的葬礼好好操办了一番,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孝心。
叶倾染没有去参加大娘的葬礼,她不喜欢那样充满死气的氛围,也不喜欢听人哭嚎的声音,只是尽了些心意后便不再过问了。
等小吴继续回来干活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只是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的状态不如从前那样好,也不爱说话了。
叶倾染看出了这一点,也只当是一时想不开,只要不影响干活就可以,关心了几句后,便忙自己的事了。
只是这日小吴出门送药时,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仔细看清后便立马皱眉,想要去找叶倾染。
可还没等他转身,就被那人看到了。
“这不是小吴吗?怎么看到我就走?”
此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可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嚣张。他走上前,将手搭在了小吴的肩膀上,脸上虽然笑着,眼底却是恨意。
小吴察觉出了什么,后退一步:“赵铁柱,你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怎么出来了?”
这人就是刚从牢房里出来的赵铁柱,他冷哼一声:“哼,想关住老子,有那么容易吗?倒是你这小叛徒,日子过得不太好吧?”
他脸上是小人得志的坏笑,“我听说你刚死了娘,怎么,那小蹄子没帮你娘治病啊?还是说她压根不想帮你娘治病?还说我没治好你娘,她有能耐她去治啊!”
小吴听到这些话,只是皱了皱眉,不想与他多说,可他正要离开,想回到医馆告诉叶倾染这件事,却又被赵铁柱给拦住了。
他有些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觉得我从前对你不好是吧?背叛我跟着这小蹄子,也没见你得什么好处,你娘不还是死了吗?要我说,你娘就该死,她不死你永远都有个负担,死了你不正好轻松了,皆大欢喜……”
他话还没说完,小吴就红着眼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赵铁柱心里还得意着,压根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更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
这一下躲避不及,立马就被打得坐到了地上。
赵铁柱只觉得自己顿时满嘴都是血腥味,不知道是哪里破了,鲜血混着口水一并从嘴角溢了出来,让他头脑发蒙。
小吴这几年没少干粗活,手上的力气不小,这一下也是恼火而下了狠手,没给他留半点挣扎的余地。
只是他才刚打完这一拳,就有人喊住了他:“小吴,别冲动。”
他扭头,看到快步走来的是楚青云,犹豫之下还是停住了,忍住继续殴打赵铁柱的想法。
此时的赵铁柱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咒骂着什么,让人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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