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衣单恰是腊月天……”
德科斯敲着桌子,念着韵味十足的古怪词句,旁近的武官一阵侧目,但因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在嘀咕些什么,均摇了摇头,重新注视到站在巨大地图前的梅尔基奥
尔身上。
“如果消息没有错误的话,两国联姻那么大的事,按照旧例至少要操办两个月。在这期间,艾尔法西尔的部队依然可以向南调集,目前在艾尔法西尔南线一带已经有一万兵力,分析斥候的报告,在未来两个月内,至少还会有四万人调派到这个区域。”梅尔基奥尔点着地图,一字一句的介绍起现状。
“两个月,第一次收获季的时候呀。”摸着下巴,我陷入沉思,如果在那时候动手的话,我们的应对只能把来不及收割的麦子统统烧掉。而且更可怕的是,万一艾尔法西尔借着这次联姻,得到了能和怀顿诺尔抗衡的力量,到时候,他们大可以联络布莱克诺尔,或者是德拉科普叛军,这样的兵力,光是想象都能得出我们的下场了。
“如果和艾尔法西尔军单独较量,我军可以暂时性后退,把战线拉长,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击溃对方,但是,可虑的是,接下来的联合。如果加上布莱克诺尔、叛军……就算我们退守到捷艮沃尔一线,毁灭也只是一瞬间。”梅尔基奥尔很快说出了我的顾虑。
“绝对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这个意思就如同刻在每个与会者脸上一般,在扫视了一下列座军官后,我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艾尔法西尔、布莱克诺
尔、叛乱军……如果不能用军力对抗的话,就用影子把他们分隔开来!”
“啊——影子……”台下的军官面面相觑,开始咀嚼我所说的含义。
“我懂了!”雷帝斯一拍大腿,露出恍然之神色,“那个萨登什么的,不是有那个影子骑士团,就是说我们也成立一个,往边境上一放,用暗杀什么的吓唬敌人,那不就把他们分隔开了吗……不过这个好象不是我们特拉维诺人应该干的……”
“雷帝斯,你最近变聪明了吗。”一旁的塔特姆讥笑道。
雷帝斯抓了抓头发,裂开嘴笑道:“我们特拉维诺人本来就很聪明。”
塔特姆正欲再说两句,被我挥手制止,我转过头,直望着德科斯:“军师,各国的形势你比较清楚,你认为,我们应该找哪个国家先下手呢?”
德科斯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了好一阵,然后眯起眼睛道:“这个嘛……听说布莱克诺尔是由五大骑士领组成的,西南,西北两个骑士领在历次战斗中损失惨重。听说最近从东南,东北两个骑士领已经开始召集部队,准备西进。四大骑士领为了掌控中央领的实质权利,早有积怨,适当放出点风声,拖过第一次收获季应该不是问题吧。”
“恩……这个最好,拖住了行进最快的布莱克诺尔骑兵队,对付剩下的,总应该轻松一点吧。”我点了点头。
“再说了,那个艾尔什么的和萨什么的联姻,可有很多人看了不高兴,找几个人去吹吹风,我想有不少人乐意看见这次联姻失败吧。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能留下一点点阴影吧。”德科斯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这些事情就交给德科斯军师全权负责,其余诸位,做好备战。从现在开始,到可能开战的五六月份,我希望,流浪兵团,乃至整个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能
够以最强之姿态迎接我们的敌人。”
“是!”
王历1355年3月7日
后世称为“阴暗战争”的序幕被拉开了。
“有没有听说呀,东边的那些的家伙这次没按好心呀!”
“是呀,自从先王驾崩以后,东边的那些老爷一直就不满意现在的圣王,说什么,西人污垢之血浊乱王室。而且不按照规矩,迟迟不选定下任王妃。”
“而且听说,东边的人乘着快第一次收获季过来,存心就是来吃我们的粮食,不怀好心呀!”
如上的谣言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布莱克诺尔的大街小巷,一时间西边两个骑士领内人心惶惶,每日间聚集在领主家前的百姓数以千记。“不要东人过来!”这个声音汇集在一起,如怒涛般一直卷到了中央领的王室内部。
由东部调集的三万兵力被阻隔在骑士领的边境上,西部各领主发出了如下的婉言:“十分感激东部友军之增援,但是第一次收获季将近。大军过境,难免有所踏伤稻谷,去年之饥荒尚未缓解,今年实在受不住任何损失了呀。”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回去割稻子!”在丢下愤愤之言后,东部的大军调转了马头。
另一边,艾尔法西尔和萨登艾尔联姻就如同奔涌的江水没办法阻止了,双方在三月十六日互换了聘礼,并定下了在四月末举行大典。
“听说有几个怀顿诺尔人南下了,好象都是克鲁索亲卫队里的好手。”德科斯扔了一根草根到庭院中的小池塘里,草根轻轻落在水面上,溅起了点点涟漪。
“我们的克鲁索王子不会蠢到亲自动手吧。”我蹲在走廊上,一边接过迦兰递过来的茶杯,一边道。
德科斯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当然不是了,你以为那个家伙和你一样?他可心狠着呢,好象有北艾尔的人接应,搞不好,还能凑出几个仆兵出来。
到时候,布拉西尔残党行刺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我打了个寒战,已经想到了对方会怎么办这件事,勾结上北方死囚团的人,然后再利用紫袍法师的精神控制,弄几个仆兵来搞破坏。到时候,不论能不能成功,战争就非立刻开始不可。一边是尚未准备完毕的艾尔法西尔大军仓促南下,一边是来不及收割粮食的我们,这仗打下来就无所谓胜负了。
“其实呢,一切问题都出在那第三王子身上,只要……安全度过第一次收获季,问题不是太大吧。”
德科斯继续吐着他恶毒的舌头。
我揪下了走廊下的一根青草,捏在手心揉成一团,狠很掷了出去。一道亮丽的弧线后,就是池塘中的片片涟漪:“这个绝对不行!”
“哎——”德科斯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布拉西尔王子殿下求见。”这个时候,侍从高喝了一声。
我和德科斯对望了一眼,真是说谁谁就来呀,这个时候,第三王子来干什么?
“快见!”我起身,身后的迦兰碎步退回屋内,轻轻掩上了屋门,而德科斯则向我躬身道:“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然后快步消失在另一个方向,一眨眼,空荡荡的走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的布拉西尔一身素服,腰际更是扎着一根麻绳带子,一副服丧的装束,虽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悲凄,但是那股压抑的感觉却是从我的心底一直翻腾上来。呆立着看着他走到我面前,刚想说话,就见到他提了下裤脚,并腿跪下,一只手触到地板上,接着抬起额头,用他那双碧蓝的眼睛直视向我。
“王子殿下,你这是……”我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托起布拉西尔的胳膊,慌忙道。
布拉西尔使力甩脱了我的搀扶,沉声道:“法普将军,请让我跪着把话说完。”
我怔了怔,一时失了主意,在沉思了片刻后,干脆也跪在他面前,双手放在大腿上,静静的注视着这个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
布拉西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法普将军,我想出战!”
“什……什么!”我大吃一惊,上身不禁硬直起来,这个第三王子,为什么老喜欢出这种难题,现在我军避战都来不及,若由着这位王子殿下高举义旗,先把火给点上了,流浪兵团也可以除名了。
“我知道这个让将军很为难,但是自从看了那座希望之城后,我一直难以安寝。现下艾尔法西尔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早点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是我这个王子必须做的!所以请将军能够我,只要招募流亡的艾尔法西尔百姓,就足够凑出一支复兴大军,到时候就可以解救艾尔法西尔与水火之中!”
布拉西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脸上更是刻着正义两个字。
我低叹了一声,这个第三王子作战不可谓勇猛,在艾尔法西尔的时候,每次战斗都是身先士卒,麾下确实有一大批仰慕其武勇的忠贞之士。但问题是,这个王子殿下太过苛求正义之心,属下将士稍有错失,就斩首示众。听闻最初汇聚在他名下的彩虹骑士团中先后叛变的将领就有半数之多,虽然有仆兵骁勇作战,但是装备、训练都差上一大截,而且更可悲的是,这
位王子殿下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偷袭什么的,每次战斗都是排好阵势,硬对硬的恶仗。
“我们的指挥官呀,虽然是个笨蛋,但是那个第三王子呀,那可是用属下鲜血来印证武勋的大白痴。
每次战斗下来,敌死一千,自己也死一千,做做算术题都能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了。”德科斯的评论虽然刻毒,但是实情却是如此。
如果让这个王子殿下挑起战火的话,光是想象那尸山血海的场景,就让我不寒而栗。
“王子殿下,虽然我也很想早点举起大义之旗,但是问题是,我军粮草已经枯竭,现下又是农耕的关键时候,如果没有第一次收获季的补充,不但是殿下的复兴希望,就连我们也会没有未来呀!”
布拉西尔的脸似乎有点涨红,在张合了几下嘴巴后,他无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实在是麻烦法普将军了。”
虽然内心有点愧疚,但是我必须为领内数十万百姓,几万将士考虑,为了虚无的大义之名,卤莽行事,到时候吃亏的可不仅仅是几个人而已:“实在抱歉,
但是还请殿下谅解,请稍等些时候,这个也是为了两国未来的无奈之举。”
听着口中窜出的冠冕话,我突然泛起对自己的痛恨来,以往的激情似乎已被磨平,现在的真是自己吗?
布拉西尔拍了拍衣服,缓缓起身,转头望向庭院,叹了一口气后道:“春天来了,但是艾尔法西尔的春天,却远远没有来到呀!”然后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我伸了伸手,又慢慢放下,就连送行的话都觉着说出来太过虚伪。
庭院中的山水树木无一不透着春天的气息,一切都是生机勃勃,但是在艾尔法西尔,恐怕真的没有春天,一想到此,我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
“主人,最近你的心情都很低落呀。”轻轻拉开了屋门,迦兰低声道。
我敲了敲脑门,对着她笑了笑:“也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迦兰摇了摇头:“迦兰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烦躁,以前的主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哎……迦兰,或许你说的对,有时候真想放弃一切,可是……我怎么能丢下那么多的将士和百姓呢?”
迦兰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道:“主人,你太累了,迦兰虽然不知道什么政事,但是,迦兰不希望主人因为太过操劳而……”
“呵呵,我知道了。”轻握住迦兰的手,我点头应是,“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就陪着我的迦兰,给自己半天的休息吧。”
迦兰的脸顿时一阵绯红,娇羞的垂下了头……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屋外,被其惊醒的我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外面,窗外的月亮依然高悬,只不过带上了一点红色,那应该是火的颜色。
“主人……”身边的迦兰也支起了身子,一手按在了床塌边的短剑上。
还没等我开口,屋门外已经是人影憧憧,火把发出的亮光把外面点缀的比白天还要明亮。难道是发生什么变乱了,疑惑从我的心里泛了上来,披上外衣,握着弯刀我快步走到门前,然后猛的把门拉开。
“大人!”外面站着的侍从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喝,然后连退了数步,跪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冲着他们,我大声呵斥道。
一名侍从抬起头,略带结巴道:“大……大人,大……大事不好了!第……第三王子带着几十骑星夜离开,是向艾尔法西尔方向去的!”最近一直都是针对艾尔法西尔进行备战,那几个字从侍从的嘴里异常流利的蹦了出来,如同重锤般敲到我心上,一时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德科斯大人下达了追讨命令,曼陀罗大人和雅修大人的部队已经出发,西维亚守军应该接到了飞信,会在边境地带进行拦截,但是,第三王子的人马走了
很久,恐怕……”另一名侍从将最新的情况做了报告,然后低下了头。
我按住了额头,向后倒退了几步,靠在门沿上急喘了几口气,绝对不能让第三王子和艾尔法西尔有任何接触,一点小火星都可能成为燎原大火,但是这个时候,除了等待,还有其他方法吗?
突然间,在我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还来得及。一想到此,我连忙大喝道:“给我备马!”
“大人,这个时候……”侍从们一脸茫然,这个时候备马还有什么用处,就算是千里马也追不上呀。
我不耐的挥了挥手,语气不禁重了几分:“不要多问了,快去!”
“是!”立时有侍从应和着飞奔出去。
“主人,外面天气寒冷,多带件衣服去吧。”不知道何时,迦兰已经梳洗整齐,跪在了屋门内,手上捧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我向她点了点头,接过衣衫后,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比起府内的喧哗,府外丹鲁城区却显得异样寂静,银白的月光铺了一地,偶有微风卷过,带来的也仅仅是远处一两声犬吠。第三王子出奔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搞得举城皆知,不过军队高层显然得到了消息,十几名军官默默站在府门外,身后是不断打着响鼻的快马。
“大人,全城已经戒备,我通知各部,明后日将举行大规模军演,城中敌方间谍在未来数天内不会注意到第三王子的行踪。但是如此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敌方一定会利用散布谣言,到时候在境内艾尔法西尔难民的动向就很成问题了。”梅尔基奥尔或许是几个军官中穿戴最整齐的,语气中也毫不见一丝惊慌,看见他,我的心都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可是,第三王子他们出走已有段时间,先期出发的曼陀罗他们也未必有把握追上。”梅尔基奥尔还是有点疑虑。
“怕什么,我们的指挥官怎么说也是个龙将。”
不知道何时,德科斯出现在旁边。
梅尔基奥尔略略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道:“可是……”
“放心,交给我吧,请相信你们的指挥官!”不知道那时候我的表情是怎样的,大约是那种眼中放光的凛然状,只见梅尔基奥尔在露出错愕表情后,低头道:“春夜寒冷,还是请大人多穿双鞋出发吧。”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心急之下,我赤脚就从府内冲了出来,顿时脸上掠过火烧般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侍从牵来了坐骑,也将我从尴尬中解救出来,急上了两步,翻身跃上战马后,我大声道:“来不及了!”
一扬马鞭,立时如逃命般绝尘而去。
“月下赤脚追王子,不错,不错,这个才是我们的白痴指挥官!”即便如此,德科斯恶毒的舌头还是抽到我的背上。不过德科斯做梦也想不到,在许久以后,这个典故到真是登堂入室,成为史学家之最爱,只不过多半被套上诸多光环,成为印证我丰功伟绩的佐料……
策马出北门里许后,我就跃下坐骑,仰天长啸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分外响亮,随着风一的散开。不一会,一声更为高亢的啸鸣回应过来,在两轮明月中间,一个巨大的身影快速飞近。
“闪”扑棱着翅膀,缓缓降下,在我四周的茅草就如同被重物碾压般伏到地上,按着额头被吹散的头发,我迎了上去,轻轻抚摩着“闪”那粗糙的皮肤。
“几个月不见,你又长大了呀!”不得不发出一声感叹,原本瘦小的“闪”现在也长成了巨大的飞龙,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耀着大陆最强大生物特有的光芒。
“闪”发出了“咕咕”的叫声,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我脸上来回滑动,我略略避过它那太过亲密的举动后道:“好了,闪,让我们一起飞吧。”言毕,翻身越上了它的背,轻拍了一下它的脖子,“闪”伸展了双翼,仰天嘶鸣,在卷起一阵风后急速向东飞去……
“呼——”从鼻子中喷出了一股白汽,“闪”扑动着翅膀,开始盘旋,我低下头,看见下面是数十骑不停打着转,数声战马的惊鸣传进我的耳朵。曼陀罗和雅修的部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骑,看样子,我已经追上了第三王子他们。
“我们下去。”拍了拍“闪”的脖子,我低喝了一声,“闪”又喷了一股白汽作为回应,然后收起了翅膀,如箭般冲了下去。
“轰——”的一声,杂带着战马的泣鸣,“闪”
降落到地面,当我跨下它的时候,只看见眼前的骑者大半跃到地上,惟有数人还控着战马,在那里来回打转。
“布拉西尔大人,能和我说几句话吗?”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我高声嚷了出来。
“混帐,抛弃我家主公的家伙还有颜面追过来!”
一名骑士怒吼了一声,从腰际抽出了长剑,然后勒马急冲过来,还没等他靠近。“闪”就挪动了一下身子,挡在我面前,然后张大了嘴巴大吼了一声。巨大的气
流扯断了草根,齐砸到那名骑士身上,他**的战马只发了一声低鸣,就瘫软在地,将他甩出数米远。
“混蛋!”用剑支起身子,那名骑士摇晃着站了起来,而其他人也纷纷抽出了兵刃,大有一涌而上,将我碎尸万段的架势。
“住手!”这个时候,布拉西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只看见他排开属众,站到我面前。
我张大了眼睛,才几个时辰不见,布拉西尔就如同苍老了数岁,鬓际居然有了几根白发,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殿下,你这是……”
“法普将军,布拉西尔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去艾尔法西尔和王兄做最后的了断,难道连这一点点骑士的自尊也不给我吗?”布拉西尔苦笑道,声音听上去异常的沮丧。
我不太清楚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让这个王子殿下如此厌世,但是在心底隐隐觉着有什么不对在里面:“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卑鄙小人,今天若不是我们护着殿下及早从城里逃出来,你早拿着殿下的首级和叛逆握手言欢了!”
先前冲上来的骑士抹去嘴角的血渍,大声吼道。
我越听越奇,皱眉道:“殿下,我想着有什么误会了。”
“殿下,不要相信这个小人的话,你也看见,他的部属在丹鲁城里就想着要杀你了。现在他一定是在拖时间,等着大部队一到,我们就逃不掉了,这里由我挡着,殿下请先走!”骑士红着眼睛,一瞬间就把我的声音盖了下去,余下的骑士应合了一声,又踏上了一步,长剑在月色下发出了森寒的亮光。
“第三王子殿下请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虽然不是太畏惧靠上来的骑士们,但是如果今天在这里打起来,“杀戮投奔者,讨好敌军”的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了,到时候在领内的艾尔法西尔人就是一场大变乱,那时候……我简直没办法想结局。
“卑鄙小人,不要狡辩了!”骑士大喊了一声,手上的长剑幻化出一道白芒,直刺向我的胸口,我略略偏了一步,一手按住了欲上前的“闪”,今天拼着挨这一剑,也要把事情解释清楚。突然间,我看见那名骑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手持长剑顶端闪过一缕青蓝之色。
“有毒——”经历了无数次刺客的骚扰,再清楚不过这个代表着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被笼罩在剑芒之中。
“咻——”轻细的破空之音,一道青芒后,就听着那骑士惨喝了一声,捂着手跪在地上,远处,是一双透着锐利的碧绿眼睛。
“风之矢——”剩下的骑士们犹如舌头打结般喝出了来者的外号,身子忍不住偏移了数分,紧接着马蹄急弛的声音如雨点般敲击在他们耳朵里,眨眼间,四周到处是人影,隐约间,更是能听见地龙的咆哮声。
当曼陀罗和雅修破开憧憧黑幕,出现在明亮处时,我听见了一片的哀鸣。
“迅雷之曼陀罗,翔天之鹰……”有几人已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放下了兵器。笨蛋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出现,代表着流浪兵团最精锐的两支骑兵队都已经赶到,能在这个时候做出抵抗之举,不是武勇过人,就是白痴至极。
布拉西尔缓缓凑出了大剑,叹息道:“到底还是……法普,不用你动手,我会自己了断,只求你能拿我的首级保下境内的数万艾尔法西尔人。”
我连忙道:“殿下,我从来都没有杀你的意思,之所以劝阻你不要那么快出战,完全是为了领内百姓考虑。如果战火在第一次收获季就燃起的话,特拉维诺地域的百姓就不得不再次迁移,而我们的粮食也会陷入短缺之境,到时候不要说领内的数万艾尔法西尔人,就连兰帝诺维亚、捷艮沃尔、特拉维诺各族都会完蛋呀!”
布拉西尔的脸色顿变:“那些刺客不是你派来的?”
“刺客?”我听着有点糊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做答。
布拉西尔突然又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不是你派来的,如果你想杀我,根本用不着派刺客,而且还是那么差的……阿普雷顿,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
我还没听清楚王子殿下所指何物,就看见最先冲上来的骑士摇晃着站起,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对不起我?我为了你死了三个兄弟,两个儿子,但是我得到什么呢!我的一个侄子只不过玩弄了几个贱女人,就被你处以绞刑;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里面的财物
你宁可分给那些贱民,也不肯给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武将。大义之名,谁稀罕呀,我不想到死的时候,就只有这个名分!其实我早就反了,从圣城一战后,我就和北方军有所交往了,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而已,哈哈……”
“原来……特鲁西亚、巴比拉伦他们的死……”
“不错,就是我出卖的情报,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谁叫他们还是那么愚忠呢!”阿普雷顿的脸有点扭曲,也让我感到一丝寒栗,他的话也深深触动了我,我也知道,将士们战斗可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大义名分,如果不能给予相应的报酬,光是靠一张嘴巴,是很难
为继的。
顿时一股无奈涌上心头,我讨厌贵族,但是不得不去组织另一批贵族,虽然现在还是新鲜血液,但是将来呢?晃了晃脑袋驱除了这些不快的想法,我继续关注着场内的情况。
布拉西尔抬头望向了天空,在月光下,我依稀能看见他眼角的晶莹反光,在沉默了片刻后,他走上几步,双膝跪地,这应该是第三次他向我跪下,但是这一次,远没有那种即便跪着也让人觉着是站着的气势:“法普将军,放阿普雷顿走吧,这是我唯一能对他做出的奖赏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王子,居然哀求我放走他的敌人,这份胸襟,让我再次涌起对他的崇敬之心。
还没等我答话,阿普雷顿就哈哈笑了起来:“王子殿下,你还和原来一样的傻呀,放我走,只会让你们更加困苦,不过我不能接受你的赏赐。”言毕,拔下手上的箭,用劲插进了自己的喉咙,一股血箭喷上半空,在两轮明月的光环中散成无数的细珠,洒落下来。
一直到他的尸体软倒在地,四周有如死一般寂静。
“哎——”速的叹息声,然后那双绿色瞳人隐没在黑幕中,曼陀罗和雅修在对望了一眼后,也举起了手,在他们身后传来了战马和地龙的嘶鸣,就连布拉西尔的侍从也纷纷牵马退下,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我和布拉西尔两个人而已。
“法普,从现在开始,我舍弃王族之称谓克鲁斯汀。德。艾尔,我将只是布拉西尔。”虽然我不是太清楚艾尔法西尔王室的规矩,但是我知道,王族的正式称谓就如同王族的身份一样,一旦放弃就意味着连王族身份也被舍弃。“所以请容忍我以布拉西尔之名谓加入将军的麾下,从现在开始,我将听从将军的指挥。”
“殿下言重了。”我连忙踏上了几步,搀扶起布拉西尔,“这样吧,我正式邀请殿下协助我军,所有艾尔法西尔人的部队将由你统领,如果有可能,我们一起建立新的世界吧。”
“多谢!”布拉西尔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啊,太阳都快升起了呀,一夜劳累,布拉西尔殿……将军,我们都快点回去吧,不要还没打天下,就生病了,那可不好。”这才发现天际有点微白,我笑着对布拉西尔道,然后翻身跨上“闪”。
布拉西尔这个时候才露出一丝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后,突然弯下腰去,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一把扔了过来:“将军大人,晨曦寒雾,别冻伤了脚。”
我接过后,歪头想了想,又扔回了一只:“你也一样,我们就一半一半吧。”
第一缕阳光洒落到我们的肩头,原本涂抹在草地上的血色也淡了下去,我和布拉西尔各捏着一只靴子,露出了爽快的笑容。一切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在画家
的画笔下永传世间,史称“半靴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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