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净土
一夜的风将芦苇荡梳理整齐,昨夜被卡丹等人践踏过的痕迹已经很浅,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梅胜云在大石上坐下,凝望着晨霭中的天鹅湖。此时淡青色的水气笼罩着湖面,那一对美丽鸟儿的身影时隐时现,如仙如幻。?
“真美!”老五赞叹到。?
“昨晚卡丹惊了他们,我以为他们会放弃这里,乌贝儿说天鹅很敏感。没想到他们还是回来,家毕竟不是那么能轻易舍弃的。其实我们在云谷的生活就和他们一样,可我此刻却坐在湖边徒然地羡慕着他们。”?
“怎么这么伤感?只是一晚上跟云大人分开就成这样了?”老五打趣到。?
“那时发狠说再也不跟他分开,无论怎样都不分开,可是还是不得不分开,总是不能事事随心所愿。”梅胜云有些伤感?
“怎么了?”老五强烈地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
“老五,如果昨晚你们晚来一会,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虽然那时分开躲避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那样的理智令我~~有些心里不舒服。我希望他说大不了死在一起,然后由我来说分开躲避。”?
“谁说还不是一样?”?
“事实是一样,但感情却不一样。他走了以后,我很怕,怕他被卡丹他们追上,怕自己被发现。完全无助,只能无奈地坐等,再次觉得自己是多么一无是处。上次在山谷被袭,懦弱地瑟缩在马车座椅下;昨日被卡丹抓住,也只能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救我硬中瑟丹一箭;他从这里离开时,满身是血,步子都是虚的,我却连站起来抱他一下的气力都没有;昨晚若不是你们来得及时~~唉,真正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人是我啊,我已经连自己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能维护,最低的生存都不能保证!”?
老五无言以答,眼中满是怜惜。?
“我不想这样,可是我无能为力!所有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能承受,却无法抗争。我现在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这几句话声音略大了些,那对天鹅立刻感知飞走,梅胜云遗憾地叹口气,收回视线垂下头,随意抚摸着脚边的小草。?
“依我看,云大人对你绝对真心真意,你就放心依赖他也没什么啊!你苦了这么多年,总是一个人担惊受怕,总算找到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也算是老天的补偿。不过,你也不能完全依赖他,太依赖他只怕会失去了自我。”?
小秋抬起头淡淡一笑。“只要想到他的时候,我便已经没了自我,只有他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吸声,梅胜云惊喜地回头。“我正跟老五说你怎么还没来,你就来了。老五呢?”梅胜云四下张望已不见老五人影,老五在发现云之光来的同时便自动消失了。?
云之光伸开双臂将他拥在怀中。“你怎么样?”两人异口同声。?
“我已经恢复了五成。坐定后没有时间感觉,睁开眼天光已大亮。你怎么样?”云之光仔细打量着梅胜云的脸色。?
“昨夜卡丹为我疗伤,已无大碍。”梅胜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
云之光脸色一变。“卡丹为你疗伤?你昨天被他们抓到了?你穿的这是谁的衣服?老五的?”他这才想起方才见到老五赤着上身。“他们把你~~这两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云之光脸扭曲起来,咬牙切齿。?
“是瑟丹,他没得手,老五来得及时,贺澜起也回来帮忙。”梅胜云低声说。?
云之光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幸好老五跟来了,之前我还嫌他,真对不住他。”?
“老五也理解你的感受,其实老五不会碍着什么,你看,他绝不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梅胜云平静地微笑着。?
那笑容令云之光的脸也柔和了些,但他依然心有余悸地说:“要是你被他们~~我~~会恨死自己!”?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想了!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梅胜云转移话题。?
云之光挠挠头。“咱们的马不知道还在吗?干粮什么的都在马身上。实在不行,只好抓了那两只天鹅吃天鹅肉了。”“你敢!”梅胜云佯怒。?
梅胜云唤来老五让他去看马匹和用品是否还在,如果没有了,便去弄些野味给大家果腹。?
不多时听到马儿嘶鸣,两人均大喜,云之光立刻与老五一起张罗着弄吃的。梅胜云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别让烟尘沾了这片净土。”说完却看见地上血迹依然醒目,净土已被玷污,不禁喟然,便又说到:“算了,不折腾了,就在这里吧。”说罢叹息着望向湖水。?
老五笑了。“公子,你从小就是这样,看到那些花花草草小动物什么便生怜惜之情。什么时候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好啊。”?
梅胜云也笑了。“老五,只怕我就算到你的年纪,也还是会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呢。”?
云之光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谈何容易!我在大海边练功时曾想到楚歌所说第九重要心境也到一定境界才能大成。第九重既然叫无天,应该是就象老五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进入无我、无他、无天无地的境界吧。”?
梅胜云说:“我怀疑第九重是一个可以无限接近但却无法突破的境界,按九天神功所记载,若真能达到练到第九重,几乎可以呼风唤雨、掌控自然,那不就跟神仙一样了。你觉得老天爷会让你一个凡人眼中无天吗?能够破天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云之光表示赞同。“随着第八重功力的进展,我感觉对外界事物的掌控能力增强很多,按此趋势,若能突破九重,可能真是除了不能飞天,不能长生不老,其他跟神仙的法术也差不多了。”?
梅胜云说:“还是那句话,别急于求成,顺其自然。”?
云之光点点头说:“我知道,只是听到老五刚才的话突然有些感触。”?
吃完饭云之光继续疗伤,老五则去设法找寻一些衣服。他们三人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老五赤着上身;云之光的衣服沾满血迹,后背在包扎时被梅胜云扯烂;梅胜云则穿着老五的衣服,很不合身。?
云之光入定疗伤,梅胜云则坐在他身边,虽然百无聊赖,但心里安定,倒也自得。夏日的阳光虽然暴烈,但芦苇荡的风却清凉,因此并不闷热。过了不知多久,梅胜云趴在大石上渐渐睡去。因为云之光在身边,他睡得很踏实。?
梅胜云再睁开眼,已是几个时辰之后。云之光看见他醒来,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手指向湖面。那两只天鹅又回来了,亲亲热热地时而抵着额头,时而相互梳理羽毛。他们kao岸边很近,似乎全然未觉此处有外人,两人的呼吸也变得轻柔了。受了那两只天鹅感染,云之光侧过脸,轻轻吻着梅胜云的耳垂。?
“光~~”梅胜云忍不住轻吟一声,两只天鹅惊惶飞走。?
“咱们又打扰人家好事了。”云之光轻笑。?
“这天鹅胆子怎么这么小?”梅胜云遗憾地说。?
再次听到马儿嘶鸣,两人知道老五回来了,便略略分开。老五身上穿着一件山里人夏季短衣,看起来蛮像个猎户。他笑着说:“我找到一户人家,可人家只有一件夏季换洗衣服,我让他把身上穿的也拖下买了。公子还穿我的,云大人勉强穿这件吧。”?
云之光拖下已经不成样子的上衣,梅胜云看到他背上的箭伤早已止血,但伤痕如同一张狰狞的嘴大咧着,心疼地摸了摸。云之光笑着说:“这个伤口和你那个的位置都几乎一样,算是一对!”?
三人即刻启程出山,第二日深夜赶回翁吉城。此时乌贝儿与贺澜起已安全回到白盟家中,北胡两位王子也告辞木寒烈匆匆离去。梅胜云修书一封给贺澜起,言二人已拖险,即将离开东盟,感谢他援手相救,这份恩情来日必当报答,又祝他和乌贝儿幸福安康等等。?
由于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两人也没心思游山玩水,快速追上使团队伍。云之光每天在马车里疗伤,待到丹州府境内已经完全恢复。?
返途中两人又去了一趟藏宝处,梅胜云要将上次看到的那幅画带走。?
上次梅胜云看着那幅画发呆时,云之光只是随便瞟了一眼,这次才认真欣赏起那幅画。?
画卷已经完全发黄,墨色也颇为暗淡,但画卷上没有落款日期,故而无法断定是哪朝哪代之作。画面描绘的是在一座悬崖之上,两名素衣长袖的男子并肩而站,似是观赏风景。悬崖不远处有一道很大的瀑布,直泻山谷,如九天银河灌地。山谷中松竹梅相伴而生,掩映在云雾之间。悬崖上还有几间茅屋,看来此处是两人隐居之处。?
“有点象咱们的山谷。”云之光立刻了解了梅胜云为何想带走此画。?
“是啊!”梅胜云指着画卷下角的署名说:“韩秋子,没听说过这个人,也许不是什么大家,是真正的隐者。你看题跋:寒秋赋。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这几个字和署名不是一人字迹,应是一人作画,一人题字。也许就是画上这两人的自画吧。”?
云之光又认真看了一番,将画卷小心收起,纳入藏画的锦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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