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全本免费阅读
昭元八年,四月,生辰前夕,圣上于皇寺祈福,之后率百官在寺中听经、赏戏。献舞队中有刺客突袭,猎隼烛云飞出,啄刺客双眼。刺客失明乱杀,剑身刺穿烛云,当场在越鲤怀中死亡。
那天祁海在城门巡视,不在越鲤身边,沈采薇悍然夺下刺客刀剑,侍卫涌上,将三名刺客制服。
年末,越鲤送来的信封里,除了压胜钱,还有一支羽毛。
那是烛云的羽毛。
这次犒军的使者年轻,是这两年新入仕的官员。他为宁长风讲述当时情形,说:“刺客也是有心机,他们排练的那段乐舞,正是以宁将军平定西南为蓝本改编的故事。为首的刺客扮演的就是宁将军你,陛下一时感慨,叫他上前来仔细看看。谁知他用的剑不是道具,而是真的。”
刺客一剑挥过来,越鲤躲闪不及。烛云跟着她懒惰惯了,本是闲散地落在旁边,看到主人遇险,忽而飞出,对着刺客的眼睛狠狠啄下去。
此人两只眼睛都被啄掉,烛云毕竟是猎隼,下嘴重,刺客整张脸都是血,尖叫着坚持向前乱劈,烛云挡在越鲤身前,就被捅了一剑。
沈采薇眼疾手快护上来,她身手上乘,立即压制刺客,禁军侍卫跟上控制住这一班舞乐演员。
把人捆好之后,沈采薇回头看,越鲤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烛云,身上洇开血迹。
沈采薇扶着她问:“陛下,有没有受伤?”
越鲤把烛云抱得紧紧,一下一下抚摸它的羽毛,叫它:“烛云。”
她的衣裙上顷刻之间浸了大片血渍,这一刻她连宁长风都顾不得去想,只想着烛云,它哀哀叫了一声,如同往常最喜欢的那样,埋在越鲤怀中。
安静地再也不动了。
越鲤恍惚一想,与它认识竟也许多年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越鲤还被它吓得捂眼睛。这几年走到哪里都带着烛云,旁人见到它威风凛凛的模样,首先就震慑住了。只有越鲤知道它养久了,很会偷懒和撒娇。
它确实会啄人的眼睛,但越鲤不必害怕,因为它始终都在保护越鲤。
烛云只是一只鸟,它不懂宁长风与越鲤为何会分开,宁长风叫它留下,它就留下,替宁长风守着越鲤。
越鲤抱着它站起身,看着一地的血迹与哀嚎不止的刺客,吩咐说:“押下去审,什么来历,同党在哪里,这一路走到我面前,都有什么人协助,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都给我审清楚。”
侍卫当即把人押进刑部大牢。
第二天早上,越鲤正要去上朝,传来消息说,三个刺客里有一个从刑部逃出去了。
越鲤大怒,也不上朝了,叫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刑部大牢里,叫过来主刑的关流英,当场用重刑,审问剩下的两个刺客。
朝堂里众臣站着等候上朝,内侍来送消息,说陛下正在刑部审讯,审出来的名单牵涉朝中几位大人,请诸位就在殿里等着,陛下要随时处置罪臣。
百官面面相觑,心里咯噔作响,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皇帝遇刺,禁军统领祁海难辞其咎,戴罪追踪逃犯去了,出发前越鲤冷冷对他说:“要么提他的脑袋回来,要么提你自己的回来。”
能进宫在越鲤身边护卫的,都是洛阳城的勋贵人家,祁海身后还有一整个大家族,搞不好能判个株连,他不敢耽误,带上人就追。
使臣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还有后怕,说:“也不知那位关大人都用了什么酷刑,一句一句硬是从刺客嘴里撬出来了。听说那天晚上陛下回宫的时候,裙摆和鞋面还沾着血。”
刺客的来路很简单,叛军旧党,报仇来了。他们从前就埋伏在京中隐藏身份做探子,假身份就是做乐舞表演,因此策划用这个契机混到越鲤面前。
这一路不知多少官员、天子近臣收受贿赂,大开方便之门。这些人并不知道刺客欲行不轨,只以为是有人想参加表演在皇帝面前出风头,收下重金就那么糊弄过去了。
越鲤自己猜测也大约如此,这帮人不是不忠,而是松散惯了,这次居然一路让刺客杀到她面前,必须好好惩治。
使臣描述道:“陛下在刑部大牢监审,时间长了,殿里议论起来。当时站着一位禁军副统领,庞冲将军对他发牢骚说,你们禁军那么多人,还比不上宁将军的鸟,丢人啊!副统领不服气,两个人争执起来。没说几句话,陛下那边派的人过来,把副统领拉出去,说他收受贿赂、渎职,当场斩首。”
刚才还在争吵的人转眼脑袋落地,殿内吓得鸦雀无声,连庞冲都有点呆滞,半天缓不过劲。
砍完人,那个传话的内侍又过来说:“孟太傅、方太常与蔡学士年岁已高,齐大人身体有恙,陛下赐座。”
这几个人谢过恩,踌躇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坐,直到内侍笑眯眯说陛下有命,几位大人遵从便是,他们才互相搀扶着坐下来,仍然觉得头晕眼花。
使臣说到这里,笑道:“当时,孟太傅的孙子孟朔在府中听闻陛下将满朝百官都关在殿里,担心太傅年纪大受不了,当即动身要去向陛下哭着求情。走到一半,有人禀报说陛下给太傅赐座,他放下心来,又回去了,不敢冲撞陛下。事后陛下听闻此事,讥讽说,他倒是忠孝两全。”
那天一直审到夜间,殿里朝参的官员职位高,总共也就砍了两个,主要是杀鸡儆猴。殿外倒是杀了不少,回去的时候官员基本腿都在发抖。
大牢里血腥味弥散,越鲤看着关流英审完,已经知道逃狱的那一个是有刑部的人配合,主要是刑部有人收过贿赂,看到越鲤真的动怒,心里发慌畏罪,再被刺客循循善诱,就打算把刺客放走,死无对证。
越鲤脸上镇定,出门时踉跄一下,关流英不动声色扶住她,搭上来的手指冰冰凉凉,激得越鲤起鸡皮疙瘩。
他说:“陛下没见过这种场面。”
越鲤抬起手,勉强说:“差事干得不错,回头给你升职。”
关流英说:“臣谢圣恩。陛下想要什么罪名,臣就能问出什么罪名来。”
晚上祁海也把逃犯抓回来了,送到越鲤面前。逃犯看了两个同党的惨状,当场吓得半死,大喊:“我说,陛下,我都说!”
越鲤该问的时候都已经问出来,对他再毫无兴趣,随意说:“斩。”
当晚,越鲤没说祁海什么,他不敢回去休息,一路追随,跪在越鲤寝殿外请罪。
越鲤不开口恕罪,他就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越鲤沐浴更衣,洗去周身血腥,松松地挽起头发,倚在窗边美人榻上翻阅与此事相关的卷宗,灯光映着影子轮廓,落在窗上,祁海凝望许久。
处理完今天的事情,沈采薇灭灯服侍越鲤睡下,殿内安静地沉入黑暗。夜间春雨骤然落下,屋檐水珠连成串急坠下来。
院子里种着一棵巨大的三色碧桃树,白、粉、红三种颜色齐放,花枝带雨,祁海就跪在树下,一夜雨打花落,桃花瓣铺了一层,伴着雨水落在他身上。
长夜漫漫,寂静幽黑,祁海心中煎熬,一夜仿佛已经死过千百遍。
早起钟慈钟煦过来请安,看祁海跪着淋得湿透,心生同情,要把伞给他,他愧不敢受,谢绝了。这二人便收回去,进殿给越鲤请安。
等他们两个闹腾一阵,离开之后,越鲤撑着伞走出来,居高临下看着祁海,问:“怎么,还非要我给你送伞不成?”
祁海虔心跪拜道:“臣有万死之罪。”
雨打在伞面淅淅沥沥,越鲤既不动怒,也不谅解,轻描淡写说:“你知道就好。”
她将伞递过去,说:“回去吧。”
祁海一时不敢接,迟疑一下,他神情憔悴,嘴唇也发白,说:“谢陛下不杀之恩。”
越鲤吩咐说:“你去替我把烛云葬在北苑。”
祁海领命,将烛云带过去妥帖下葬,对着它小小的坟包磕了三个头。
使者向宁长风解释说:“这天之后,祁统领就不再管城门巡防的事了,调回来守着皇宫,若没什么事,他每天都跟着陛下。这次事情闹得太大,陛下把宫里宫外彻底清扫一遍,该换的人都换了。”
他显出一点讳莫如深来,说:“朝中都议论,陛下是借着这次机会,把从前韩大人安排在宫里的人,都清出去了,一个不留。现在的皇宫,不敢说铁桶一般,但谁敢把脑袋伸进去,也要挨两个巴掌。”
韩世临把控皇宫至今,终于被彻底清扫出去,越鲤蛰伏许久,将主动权取回手中。多年以来,哪些是韩世临的人,她已经不动声色摸清楚,真到机会来临,便毫不犹豫,立即出手,一举解决这个从登基开始遗留的难题。
这些人真的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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