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此次是偷摸着下山的,但回来时宗内却并不是一片黑沉昏暗。
前厅烛火仍是亮着。
赵无双正坐于堂前,似是在等待些什么。
瞧见四人的身影,赵无双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视线落及正趴在卫晏身上睡得正安稳的沈舒舒不由得担心起来,“怎么睡在外面了,”她走近几步,又闻到了浓重的酒香,眉心不由得一蹙,“这是喝醉了?”
宿妙磬上前应道,“只是舒舒误把浓酒当成茶喝了去,夫人莫要担心。”
赵无双点了点头,吩咐清兰和几个丫鬟把沈舒舒从卫晏的背上拉下来,好生扶着回院子歇息,她又转头对着宿妙磬和聿巟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隐宴,你留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赵无双望向卫晏。
“夫人有什么话想说。”前厅只剩下卫晏和赵无双两人。
“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赵无双叹了口气,“你是卫晏吧。”
卫晏看向她,轻点了头,“是。”
“静姀这丫头那日和我轻提了几句,我便猜出你应当是卫晏。”赵无双拿起旁边的茶碗,浅浅抿了一口。
“她和您说了些什么。”卫晏问道。www.minixiaoshuow.com 米妮小说网
“静姀喜欢你,说的话自然没有坏的,”赵无双放下茶碗,定定看向他,“可作为静姀的母亲,有些话我不能光从静姀那里听,我也想从你口中得知你的想法。”
“夫人且问。”
“衡澜宗此事,我并不知真相如何,但你应该不知道,宗主卫径海,也就是你的父亲,他少时曾是我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有了隔阂,我们也就从那时断了联系。”
卫晏点头,说道,“曾听父亲提起过。”
“他竟向你提起过我?”赵无双这下愣住。
“父亲总会忆起往事,年少时的朋友情分他最是珍惜。”卫晏想起他孩童时候,父亲总爱将年少的经历翻来覆去地讲上几遍,几个人携手闯荡江湖的事迹自然是其中之一。
赵无双垂下眸子,好一会儿,她才说话,声音哽咽,“现在想来,我若是那时听了他的话,或许我们都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结局。”
从前几人快意江湖的场面,她怎么忘得掉呢?如今想来,满是遗憾。
“不说这些了,”赵无双平复情绪,“所以我了解你父亲的为人,他自诩高傲,定不会做出勾结魔宗残害百姓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和你父亲闹翻之后,只要逢到衡澜宗做东家的武林大会,我便不会前去。因此那年无极宗带着众多高手前去衡澜宗之时,我还在南州,听闻此消息后,我赶往北州,却是为时已晚。”赵无双想起那日她最后一次踏入衡澜宗山门之时,闻到已过数日却仍旧浓厚的血腥味。
卫晏垂下眼眸,他知道,就算赵无双及时赶到也无济于事。
“我后来听说,他的尸首不翼而飞,”赵无双看着卫晏,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我知道是你把他带走的!好孩子,告诉我,这些年他在哪里呢?”
“暮云天。”无极宗那时虽在暮云天布下天罗地网,但他们并不知暮云天别有一番天地。
赵无双不停点头,泪中带笑,“也好,和姐姐葬在一起,也好,改日我定去看看他。”
又难过了许久。
赵无双自觉失态,她拿起手帕擦去眼角的泪,又轻声说道,“卫晏,我知道你是个品行极好的孩子,静姀和你互相心悦,我内心是极欢喜的。可我身为静姀的母亲,不得不再担心,为衡澜宗申冤此路道阻且长,静姀跟在你身边,当真能幸福吗?”
卫晏心下一沉,神色变得落寞。
是了,赵无双说的没错,沈舒舒在他身边,真的能无忧无虑吗?
至少,他现在给不了沈舒舒一切。
他一直都沉浸在舒舒说要陪她一起的欢愉之中。
可他不该如此自私。
良久以后,赵无双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卫晏知晓。”
他站起身来说告辞,孤身走出前厅,甚至没听见身后的赵无双又说了些什么。
他只身一人没入了黑夜之中。
不知走了许久,卫晏停了脚步,抬头一瞧,是沈舒舒的院子。
他还是莫名走到了沈舒舒的院子里。
可他并未进去,只是站在院前。
那一夜他于院门之外立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他在寒风中站了那么久是在想些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次日一早,一夜好梦的沈舒舒起身伸了个懒腰。
“娘子。”一个丫鬟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进来了。
“这是?”沈舒舒往前一凑,发现竟是醒酒汤,而且与卫晏做的很是相像。
“这是隐公子给您做的醒酒汤。”
沈舒舒会心一笑,接了过来,又问道,“他人呢?”
那小丫鬟却是支吾着不回答。
沈舒舒喝完醒酒汤,见小丫鬟一脸纠结的表情,很是困惑,“他出什么事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隐公子应当是下山了。”
“下山就下山呗,你怎么看起来很是纠结的模样?”
“不是啊娘子,”小丫鬟忙把一张纸条递给沈舒舒,“这是隐公子留下的醒酒汤配方。”
沈舒舒这才明白小丫鬟所说的下山是什么意思,她接过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的确是出自于卫晏之手。
她突然感觉有些慌张,忙提起裙摆,匆匆就跑向卫晏院里。
空无一人,床铺整整齐齐,甚至没留下一张字条给她。
她又满是无措地跑向赵无双的院里。
赵无双正在院里用早点,她见沈舒舒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别急别急,怎么了,静姀?”
沈舒舒蓦地站定,喘了一口气,定定看向赵无双,“他去哪了?”
赵无双疑问,“谁?”
“母亲,您知道的,您不是早就猜出他是卫晏了吗?”沈舒舒语气平平,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你是如何知道?”赵无双怔愣住。
“我是如何知道现在并不要紧。告诉我您和他说了什么?母亲。”沈舒舒心下焦急,她不知道为什么卫晏突然之间就走了,她只能从赵无双这儿获得一点线索。
“母亲只是问他,他现在身上担责之重,你在他身边当真能幸福吗?”
沈舒舒松了口气,幸好并未说他是奸人之后这般不堪入耳的话语。
赵无双见沈舒舒的情绪总算镇定下来,吩咐清兰添一双碗筷,“还没用早饭吧,坐下吃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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