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这次绝对是无可置疑的考验。
阿洛菲闻言,露出平时在参与教会重要典礼时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连后背都挺直了几分,屏息凝神等待黑发神明的指示——
直到赫墨尼当着她的面脱下长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毛茸茸的黑色长袍被随手丢在地上,上面也许有作为装饰的金属饰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
阿洛菲第一反应是别开眼神,但在理性的提醒下,她努力把目光固定在赫墨尼的脸上,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挂不住。
黑发神明的身材实在优越得太离谱。
阿洛菲曾经在地下市集里看过雄性人鱼雕像,充满力量又不失优雅的腹肌线条流畅。要不是旎拉强烈反对,那时候她甚至想花大价钱买一尊,这分明就是顶级艺术品!
而现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比艺术品还要惊艳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石雕,是肌肉会随着呼吸起伏的躯体。
黑发神明的肌肉饱满而结实,但完全不是那种夸张的突兀,宽肩往下是紧实的窄腰。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足够性感,让人的眼睛不知道摆去哪里。
【神令世人所历练的,皆为必经考验。】
阿洛菲心里默念《神诫》中的话语,很隐秘的深呼吸。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她把“这样子好像在勾引我”这种荒唐想法抛到一边。
她不想自己像个没见识的小娃娃,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保持僵硬的微笑看着赫墨尼。
空气中涌动浓厚的尴尬气息。
赫墨尼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安静的望向自己,一言不发,但绞着的手暴露了根本没有她想表达的轻松感。
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看的似乎是他的脸,但视线分明时不时就往他的颈下飘忽,掩耳盗铃般很快又直望他的双眼。
普通人向来对神明有种贪婪的好奇,那种视线让赫墨尼感觉厌恶,更别提是光明神的信徒。
直视神明的蝼蚁,眼睛应当被废掉。
但这位光明神圣女的眼神并不让他反感,坦率得藏不住秘密的眼睛看过来时,那样小心的眼神,就像雏鸟胸口最细软的羽毛蹭过他的胸膛,让他轻微的生出一种陌生快意。
神明自然是会大发慈悲,原谅无知羔羊的莽撞。
赫墨尼笑了一声,弯身从袍子里掏出个东西抛给阿洛菲。
“哎?”阿洛菲手忙脚乱的接住,定睛一看,是枚通体黑色的玫瑰花蕾。
“让它开花,你做得到吧?”赫墨尼抬了抬下颌。
“是神力凝成的花!”阿洛菲惊奇道。
“有眼力,”赫墨尼夸赞,“你也学会了?”
提到这个,阿洛菲算是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以前我给庇......大司祭捏过一盆,大司祭还夸我了。”
那盆送给庇斯特作为生日礼物的花,花了她不少心血,可以称作她的得意之作。
不过遗憾的是,这种神术对身体好像没什么好处,庇斯特严格禁止她制作大的东西。
赫墨尼提出的要求正好是她懂的,这就像考试时,卷子上刚刚好出的是自己复习过的原题。
好巧哦。
不过负责改卷的老师似乎没那么高兴。
赫墨尼冷哼一声:“那种是你做出来的东西,和改变异神力凝成的物品形态是两码事。”
阿洛菲双手合拢,信心满满:“我会努力的!”
少女笑得眼睛亮晶晶,捧着花蕾的样子斗志昂扬得很,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赫墨尼多看她两眼,按捺下身体里某些躁动,转身往前走:“跟我过来。”
阿洛菲随口应了句,目光早就落在他丢过来的花上了。
黑色花蕾其实是挺烫手的,要不是小小一枚,阿洛菲都要把它和冬天吃过的烤红薯联系在一起。
很热,烫得手心发疼。
她左右手轮流着颠弄花蕾,嘴巴偷偷对着手心呼凉气,好缓解那种又痒又疼的感觉。
“到这里来。”赫墨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阿洛菲应了一声,快走几步,要到跟前时才抬起头。
黑发神明站在一个大浴池中,水刚及腰,池中热腾腾的往上冒着雾气。
似是有些嫌弃头发湿哒哒的贴着整个背部,赫墨尼回手把一条黑色发带扔给阿洛菲:“扎起来。”
黑发神明靠坐到浴池中,抬起头侧眼瞟着她的一头金发:“这活会干吧?”
阿洛菲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黑发带,滑溜溜,还凉丝丝的,手感很好:“绝对没问题!”
小时候的某段时间,她曾经非常热衷玩扎辫子的小游戏,那时候连庇斯特的一头柔顺长发都逃不开她的魔掌。
休息日,侍女和卫兵们总看见穿着便服的大司祭大人被小圣女打扮得花里胡哨,顶着一头和他气质不符合的辫子给她念睡前故事。
神明的考验看来也没那么难。
阿洛菲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放黑色花蕾,她的动作引起赫墨尼的注意。
“随便摆到哪里。”
神明勾了勾手指,那枚花蕾如鸟般从阿洛菲手里窜出,先是飞到赫墨尼身旁,很快又晃晃悠悠到了阿洛菲胸口前。
阿洛菲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花蕾尖尖的顶端,后者竟也啄了啄她的指尖,她惊喜的问:“好神奇,它是有自己的意识吗?”
赫墨尼不置可否:“那你喜欢它吗?”
“唔......”阿洛菲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如实回答,“比起花苞,我其实更喜欢盛开的花。”
“那你就要努努力了。”黑发神明摊开两条胳膊搭在边缘。
神明全身上下大概哪里都是好的,连头发都让人羡慕不已。
绸缎似的黑发浓密得几乎一只手都要拢不上了,阿洛菲心中暗自感叹,细细拨了好几下才算是勉强抓成一把。
她使了点力,把头发拨高,那根发带乖乖的就缠到头发上去了。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赫墨尼的后背,不由怔住了。
蜜色皮肤上分布着奇怪的黑色纹路,并不连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只是直视之下,让人有种眩晕感。
典籍中从来没提及过光明神后背有什么纹身,但她隐约记得在哪里读过神明的伤口不可轻易示人。
赫墨尼已经允许直视身体,但她在看见这些黑色纹路时还觉得非常不舒服,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
【神明所受,信徒亦应有感。】
“怎么?”神明如同后脑勺也长了眼睛。
阿洛菲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发尾,连忙松开:“我在看您后背的......呃,伤痕。”
“哈,伤痕,”赫墨尼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物,懒洋洋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吓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阿洛菲震惊不已。
“靠近点看,它又不会吃了你。”赫墨尼说。
阿洛菲曾见过和魔物斗争负伤的士兵,都没见过这样可怖的伤痕。
黑色的纹路呈现一种诡异的走向,而且深浅不一。
阿洛菲想到它们还未结痂时的样子,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那不可能是普通打斗会出现的伤口。
连神明都无法消除的伤,要严重到什么程度?
“怎么能伤成这个样子......”她感觉喉间发紧,但努力让语气正常些。
“我那虚伪的死对头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赫墨尼不甚在意,语气相当轻松,“当然了,我也没让他占到什么便——”
一滴微凉的液体落在他的肩头。
赫墨尼顿住,下一秒,又一滴落下。
他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殿顶,然后转过身。
少女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赫墨尼疑心她学了什么高级黑暗神术,偷偷把挂在天上的星星偷了,藏在自己眼里。
那光不住的晃,最后像是撑不住了,涌出了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
星星落下。
赫墨尼下意识伸手,只接到了同样的微弱凉意。
“你在哭什么?”他看一眼空无一物的掌心,微微蹙起眉看向阿洛菲。
人类是种脆弱的生物,而眼前这个少女在他看来尤其娇气,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了。
但这次让他心里有种发沉的感觉,连刚刚随口开的玩笑也说不下去了。
神明要开玩笑,信徒应该张嘴附和着捧场。
大概是想止住哭,又没能成功,少女抽抽搭搭,连鼻头都微微发红:“应该很疼吧?”
赫墨尼一怔:“什么?”
“您的伤口,”阿洛菲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伸手触碰黑色的纹路,“连神术都治不好,应该流了很多血,伤口也很难愈合吧?”
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力量互斥,不管是谁,施加在对方身上的伤害都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假如伤痕无法消除,那死敌的力量是不是也一直在身上作用着?
黑色的纹路一直往下蔓延,在水波中变得扭曲而不真切,看起来就像张牙舞爪的黑暗魔物。
阿洛菲打了个冷战,她记得庇斯特在刚苏醒时面容苍白的样子,不敢想象赫墨尼怎么忍受千倍万倍重于那种伤口的痛。
“无所谓。”黑发神明冷哼一声。
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他和光明神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复原伤口,那家伙肯定也不比他好。
少女微凉的手指很轻的擦过他的后背,陌生的酥麻感随着清凉从她的指尖延伸开来。
他疑心这是种他不曾知晓的神术,放大了他的感官,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让他的神经兴奋地跳动起来,但又缩小了他的感知范围,让他的注意力只专注在这一小片空间。
“您可以不在意这种事,”阿洛菲抬手擦擦眼泪,声线发闷,“可是信徒不能把神明的牺牲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说得不错,”赫墨尼微微眯起眼,“那圣女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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