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抵达王府时,江华正焦急地在府门处候着他。
远远瞧见江越疏落的身形,江华赶紧迎上去,边接过纸伞边贴在江越耳边悄声道:“义父那边来信说,王安之……‘畏罪自杀’了。”
“嗯,”江越敛眸,“收受贿赂一事报上去,他再不想死,也不敢不死。”
他几日前与温兼见面耗费太多心神,伤神思愁致使肝气郁结,再加寒雪,果然病来如山倒,足足喝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药量才勉强撑住血色。
病初愈,庆安帝又因他陡然搬进玙王府,召他进宫问了番话。先是问喜不喜欢为他准备的惊喜,再问怎么突然想着去王府住,笑言着实难得,即便多年未见,萦川与老五关系仍旧如初。
早前江越还会耐着性子回甚是欢喜,结果不明事实的庆安帝就此,开始一个劲儿和江越追忆他与温兼之间的少年恩情,让本来就因被温兼误会入宫是行奸猾之事而心浮的江越都耐不住脾性。
仅有自己知晓的遗忘,使得旁人的回望旧忆,于江越不似蜜糖,更甚弯刀。
是以他三言两语用些套话打发敷衍完庆安帝,当即装病逃出御书房。
然而后时日,江越照样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探子来报说江南一带出现了首口口相传的童谣,歌谣虽短,细听之下,却隐含谋逆之意,江越直觉与之前截获的“改天换地”有关,散布之人后续应当还有动作。
果不其然,前日午时,信鸽传来消息,礼部郎中王安之被收监下狱。
侯管家特意从江府赶来请示江越:“老爷觉得会是谁做的?”
“行事急躁,破绽颇多,仿佛当即便要为人按下罪名,不会是初返京尚未培养起势力的温兼,更像是其他小皇子的母家不安分。”
江越浅饮一口茶,冷静分析道:“只要不是冲玙王而来,便不必耗费过多时力继续往下追查。玢王绝不肯吃这个闷亏,届时被人请君入瓮背黑锅便不妙了。”
“老奴明白。不过王安之一向尸位素餐,此番有人替我们除去,倒也算大快人心。”侯管家道。
江越哂笑,“只怕刑部有人捣鬼,将此事轻轻揭过。”
侯管家:“老爷的意思是?”
江越敛眸,为自己斟茶,眸似利刃,轻声却隐含几分狠厉道:“既有人替我们明面上整治玢派,那我们何不暗地里为其添把火?”
于是,一封检举王安之贪污受贿的折子自御史台发向御书房,便有了今日原本可以暂且躲懒的左侍郎江越去户部上工查账。
“王安之死前亲手写下血书,书中道明他所行贪赃腐化皆因他一时贪念而起,将常氏摘得干干净净,但谋逆一罪,倒至死未认。”一面往南苑走,江华一面对江越说。
冻硬的枯枝被踩断时发出吱呀碎响,江越道:“诛九族的大罪,非他一人之力能成,背后牵扯数众,倘若他想叫他的妻儿提早去地府陪他,他自然可以尽情认下。”
江华闻言扼腕:“只可惜王安之的女儿,那样聪慧可爱,尚不足十岁,便要被发配充奴。”
“吃下回扣前,若他能如你般想着未来会有东窗事发一日,便不会如此心安理得。”手下历经数条人命的江越心底再难掀起多余波澜,稍顿道,“对了,你替我去找……”
话方交到到一半,江越却忽然噤声,江华还奇怪怎么只吩咐半截,正欲问时,恰好顺着江越的视线往前一望,入眼便是一名与江越长相有五分相似的挽发女子,正站在东偏殿入门处耐心等候。
“大小姐!”江华瞬时失声惊呼,又连忙改变称呼,“不对不对,是侧王妃,见过王妃。”
江越径直快步走过去,行拜礼,“见过王妃。”
江月秦扶起江越,笑颜望向足足比她高一头的胞弟,伸手去摸江越轻薄的侧脸,温柔道:“数日不见,阿越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脸上都尽剩骨头。”
“王妃说笑,我既非骷髅,又怎会只剩骨头?”江越略微不适应地躲开江月秦的抚摸,问,“外面天冷,怎么不进去等我?”
“偏殿住满外男,尽管王爷不在意,我也不便多来,更何提进去?”江月秦道,“我前几日在大乘寺中替王爷为众生平安祈福,今日回来休沐,方知你搬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过来想与你见面,谁曾想等到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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