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兼是被窗外渐起的喧哗声吵醒的。
短暂醒神后,他掀被起身,皱着眉头叫来奚石:“外面死人了?这么大动静。”
奚石边给温兼递外衣,边解释道:“属下大致问了下,是南苑要搬进访客,所以下人们在收拾打扫。”
玙王府除主殿外,并设东西两偏殿。主殿本应是玙王与王妃两人共居,但因温景一直没迎娶正妻,故而主殿长久来由他一人独居。
东偏殿是玙王两位侧妃的居所,西偏殿设立南北两苑,用于招待来客。而如今北苑被温兼霸占,访客只能搬进空缺的南苑。
在外行军打仗惯了,温兼三下五除二套完鸦青缕金的外袍,敛眸反手为自己束发:“谁?”
奚石抿唇,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纠结一番,还是道:“户部侍郎,江越。”
“江越?”温兼动作稍顿,侧目看向奚石。
昨日那副扯着苦笑,尤其昳丽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继而,是数日前与他出宫车架擦肩而过的俊秀颌线。
“他自己没有府邸么?为何要来王府住。”
奚石道:“说是江府修葺,来王府暂居。”
温兼眉心微蹙,敛眸,平淡的神情叫人猜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殿下是不乐见江侍郎?”奚石试探地问。
他知晓殿下恨透京中尸位素餐的众人,但眼下江越乃是玙王一派关节,殿下如今尚未培养起京中势力,行事需要挂靠玙王名义,便一时半会儿动不得人。
温兼没正面回答,又问:“他为什么不去名下的庄子住?我不信那么大一个氏族,没几处房地。”
奚石眨眨眼,不明白殿下为何聚焦于此,老实道:“王爷与侍郎是为表兄弟,京都风雪尚未停,庄子大多路途遥远,为求便利,暂居王府倒也寻常。”
头发方方束一半,温兼却忽而没了理发的心思,倏然垂手,任凭鎏金发冠坠落于地,青丝漫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既属温景一派,我纵使再看不惯他,也不会选择首先动他。我只是觉得可笑,那老东西居然连他亲侄子都不放过,你说母后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恨自己曾为之生儿育女。”
奚石悄然歇口气,拾起发冠放好,叹道:“那样上佳的容貌,有捷径可走,自然何乐而不为。况且江侍郎是京中出名的玉面玲珑心,确实帮了玙王不少,雪灾赈灾一事,暗地里让玢王吃了不少闷亏。”
温兼默然听完,正欲开口,却被一阵忽起的敲门声打搅。他随意地扯过一根发带将散发姑且捆束,示意奚石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名温兼瞧着眼生,侍从装扮的男人,相貌普通,泯然众人到丢进人堆里就不一定再能发现。
侍从见到温兼,当即露出一个硕大的笑容:“小的见过五殿下,我家主人初至,听闻您也暂居王府,特来拜会。”
语罢,他错开身,温兼顺势望去,方才还活在他与奚石对话中的人正站在院中,一袭浅碧飞鹤长袍,披着银线祥云纹大氅,身长玉立,貌比潘安,与余光中的侍从形成鲜明比对。
俊美端正得过分刺眼,即便抹上尘泥,抛入人群照样鹤立鸡群。
江越轻扬唇角,一双碧波似的眼睛对上温兼瞧不出情绪的视线,略微欠身:“见过五殿下。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在下?”
其实江越自认再见温兼那刻,他极有可能控制不住情绪,此时一切如常,倒要感谢院中那棵光秃秃的寒梅木桩,将他余下的半点幻想都尽数磨灭。
彼时玙王府初建,温景拉着江越兴冲冲地说,未来等五弟随军返京,若他嫌宫里憋闷,就让他出宫住我这儿!
连带问江越,到底要送他什么乔迁礼?
江越送了温景一株红梅,由他亲手栽植于西偏殿北苑,在温兼离京的第二年,比他自己院中的梅花都要早上一年。
正是红梅傲放时,江越本以为入苑便能瞧见满目醉人景,万万没想到,艳色不见,独剩半截窘迫木桩入眼。
江华见状,当即抓来一名洒扫小厮,逼问:“我们主人亲手种下的梅花呢?”
小厮被江华的怒视吓一跳,忙磕绊地解释:“是,是五殿下身边的侍卫来命人砍掉的,说,说,说是看着心烦。”
心烦二字掷地有声,江华当即回首去看江越面色。
只见江越神情漠漠,凝视木桩粗砺的断面半晌,倏然将手中保存数年仍旧完好的信纸撕裂成两半。
“我知道了。”他一字一句说。
这方,温兼眉梢几不可察地挑起。
既非池塘里那群只知抢食的蠢笨游鱼,昨日才见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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